杨今予余光又扫过闫家的门,心不在焉问:“哦,哪个神仙,有眼光。”
“那何止有眼光,他甚至比别人多只眼。”曹知知说。
曹爸:“二郎神啊?”
曹知知:“嗯~呢~”
曹妈把曹知知拉回来:“行了,换人。”
杨今予和谢忱如临大敌后撤一步,步调十分统一。
曹妈想了一下,指挥道:“忱忱你先来,当哥的先来。”
谢忱:“......”
是不是有必要跟曹妈解释一下,“忱哥”并不是“哥”的意思。
杨今予幸灾乐祸推了谢忱一把:“走你!”
谢忱一头黑线,朝杨今予竖起中指。
但或许是气氛加成,谢忱比平时温顺很多,他并不抗拒曹妈散发的母爱,生疏地接受了曹妈的指挥。
随后他弯腰,将耳朵贴在葡萄藤上,侧头看曹妈一眼。
曹妈说:“闭眼。”
谢忱闭上眼睛,杨今予看到他露出一半的侧脸在葡萄叶外,锋利的棱角被月光安抚得柔和。
犯傻这种事,如果是一群人一起,那就不会显得傻,反而会让身在其中的人不知不觉卸下故作成熟的伪装。
何况,他们也不是大人。
杨今予看谢忱的表情变得认真,莫名觉得那里面是不是真能听到东西?
他近乎天真的开口:“忱哥,听到什么了?”
谢忱食指贴在嘴唇:“嘘。”
跟真的似的!
半晌,谢忱一哂:“我听到里面在放摇滚乐。”
“......”
放屁!它又不是蓝牙音箱!
谢忱演完收工,好整以暇抱起手臂:“来,该你了。”
杨今予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真听到了摇滚乐?”
谢忱:“......”
杨今予在葡萄架前站定,盯着上面成熟的果实思忖良久,好像是准备跟葡萄眼对眼熬到天亮。
“咳咳,那个同桌,葡萄说你可以进去了。”曹知知提醒。
曹妈:“待会神仙该散会了。”
杨今予有点难为情的清了清嗓子,弯下了腰,撅起了屁股。
不对,刚才谢忱就没撅屁股,他是怎么做到的!!!
算了......杨今予定了定神。
几乎是耳朵贴在葡萄叶的同时,明明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声音,但他还是瞬间静了下来。心里说不上来的平静,很诡异。
大概由于曹妈从吃饭时就给他们心理暗示,说里面有神仙,于是当葡萄叶轻轻蹭着耳朵摇曳的时候,人是真的一瞬间虔诚了下来。
杨今予甚至冒出奇怪念头,在心里没头没脑问了一句:“神仙,你在吗?”
杨今予闭着眼睛,听到窸窸窣窣,叶子被微风拂过的响动。
他突然很想,希望里面真的有神仙。
如果有的话,他和闫肃,可以得到一点好运吗?
忽然,他蹙了蹙眉,似乎听到了除了风以外的声音!
少年呼吸一滞。
他侧耳凝神,认真去分辨动静,荒唐的期待着神仙的出现。
随后,他听到细微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近。
不对。
脚步声是从右后方传来的,不是从葡萄架底下来的。
他倏然睁开眼!
从歪斜的视线看去,小胡同蜿蜒悠长,月色下影影绰绰的树影,为这条旧街巷点染出岁月的痕迹。
而闫肃家门头一侧的青砖上,挂着的木牌斑驳发花,似乎是钉子松动了,居然无风自颤了一下。
紧接着,杨今予看到了脚步声的来源。
木门槛先踏出了一只鞋子,那只鞋子有些年头了,粗粝的千层底几乎要翻毛边儿。
鞋子的主人步履如点水,正常人几乎不会注意到有脚步声,那是岁月的磨砺加注在他身上的本事。
是闫父。
“......”
可能,他不是个好孩子,神仙不想给他好运气。
第133章 起风了
“老闫, 这是要去夜钓嘛?”
曹爸离的最近,先感应到身后站了人,看到闫父背上斜背的渔具, 随口打了下招呼。
而杨今予四肢僵化,还保持着弯腰撅屁股的姿势, 耳朵贴在葡萄架上, 一时间忘了反应。
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
他见闫父对曹爸点点头, 视线有如实质落到自己身上。
那种眼神像把历世百年的刀,杨今予避无可避,仓皇接住了霜刃, 两条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果然如闫肃所说, 闫家过中秋是穿长褂的, 闫父身上一袭天青色,细长的渔具袋在他背后横了一米多长,乍一看像位背着名剑的游侠。
他发花的辫子垂在峭直的肩背, 有几缕碎发松散, 但不显邋遢,更有几分高手的随性在。
闫父目光停滞了一两秒, 便恢复如常, 收回了落在杨今予身上的复杂。
杨今予心里尴尬难言。
但出于礼貌也不能不打招呼,只好直起身:“......叔叔。”
头皮发麻。
曹知知这丫头极快的反应过来, 从善如流去吸引闫父注意:“闫叔, 过节也出去钓鱼啊,晚上吃月饼了吗?”
纵然心有千千结, 闫家人在外面始终都是保有风度和礼数, 闫父对曹知知颔首,淡笑处之。
曹知知状似随意挪了几步脚, 恰好挡到了杨今予身前,隔绝开了那随时都能烙印过来的如炬目光。
丫头天真的小动作,全都落进了这位年过半百的父亲眼中。
闫父突然偏头,握手抵在嘴上咳嗽起来,咳了一串才将将被他忍了回去。
“哎哟,老哥你感冒啦?感冒就别去河边了,晚上风才大呢。”曹爸唏嘘一声,又勾头往他身后看,“小刀小肃呢,让他俩给你拿件外套穿着再去吧。”
闫父平缓了呼吸,神色如常:“没事,有劳费心。”
说着他就要提步告别,但在转身那一刹那,杨今予又收到一道似是不经意间瞥视的余光。
那余光意味深长。
总觉得,闫父并不只是看了他一眼这么简单,更像是有满腹言论已经提到了嗓子,却又因有外人在,只好作罢压了下去。
杨今予毫无来由的慌了一下。
直觉如果就这样暂时风平浪静,回头一定会全数化为鞭策,加倍落到闫肃身上。
随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匆忙且不受控的从喉间滚落而出:“闫叔叔!”
闫父闻声回眸,古井似的深眸里,略微流露出一丝意外。
曹家三口人乃至谢忱,也纷纷或意外或疑惑的看向他,不知道杨今予要干嘛。
杨今予如同钢丝铁索上的杂技演员,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一腔果勇,主动张开双臂拥抱危险:“您去哪里钓?可以带我去吗,我想学钓鱼。”
曹知知脸上的惊讶直接变成了惊吓。
闫父本来是双臂自然下垂,听见这话,忽然负手转过身,认真凝视杨今予有一两秒钟。
杨今予没看错的话,他眉头是微微上挑了一下的。
随后闫父淡淡问:“有渔具吗?”
曹爸热心肠,也没觉出这俩人哪不对,大大咧咧一拍大腿:“嗨呀,你想学钓鱼不早说,你让小婵去客厅拿,她知道我那套渔具在哪,先用我的——嘶,不过我就那一套,忱忱呢,你想去不?要不你俩轮着用。”
杨今予给谢忱递了个眼神。
谢忱有点纳闷,他知道杨今予肯定不是想钓鱼,但一时间也猜不出杨今予找闫肃他爸是想干嘛。
作死么这不是。
谢忱耸耸肩:“不了,他自己去玩吧,这个时间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曹知知把渔具包拖出来,看似窄窄长长的体积,重量其实不轻,里面鼓鼓囊囊装着整套装备。
杨今予接过来背到肩上,清瘦的肩膀陡然往下塌了一寸,并没有闫父那么轻盈。
曹妈曹爸同时摆手:“去吧去吧,好好玩啊,钓鱼挺好玩的,让你闫叔教教你,改明儿再过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