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音感(200)

2025-09-25 评论

  曹知知忧心忡忡看了杨今予一眼。

  闫父人淡如水的转身:“走吧。”

  而最应该处在风暴中心的当事人闫肃,此时并不知道外面已经风云变幻。

  他往自己手臂上缠着纱布,用嘴撕开绷带,一只手灵活熟练地给伤口打了个结。

  打完结他拉下衣袖,心事重重往窗外看了一眼。

  不多时,少年虽然眼底忧郁,但嘴角逐渐生出一抹笑意——因为他今天用枪尖碰到了父亲,划伤了他一寸皮肤。

  那这也说明,他与父亲的差距在逐渐缩小。

  父亲绝对不是无往不胜的!

  闫肃认真复盘起方才结束的晚课。

  他在最后一刻窥见了父亲的破绽,落在父亲手背上的一道划痕,仿佛一丝渺小的希望,奇迹般破土而出,一把攥住了失意的少年。

  闫肃迫不及待想跟杨今予分享这件事,想告诉他真的不用担心,也不用忧虑。他们没有在原地踟蹰,他一定一定很快打破现状,让自己搏得选择权。

  就在他摸出手机的同时,两条信息一同弹出界面,在掌心震了震。

  【谢忱】杨今予抽什么风?收到回复。

  【知知】哥哥哥哥哥!卧槽怎么回事啊,你爸带杨今予去钓鱼了!就他俩,单独,没别人。怎么办啊人已经走了,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闫肃陡然一颤,手机险些掉地上。

  烟袋桥下的浅水河,源头原来在上游的一处人工湖,类似城市里的森林公园,有钓鱼专区。

  闫父应该是经常在这里钓鱼,轻车熟路行至湖心亭,落了脚。

  杨今予跟在他身后,抛开心里的忐忑不说,在这样的中秋夜,晒晒月光,临风夜钓,是很风雅的一件事。

  就如闫父其人,是个很会风雅的人。

  杨今予见闫父拉开渔具包,从里面拿出折叠凳、鱼竿、鱼饵盒等,他也取下背上的包,学着闫父的动作掏出家伙。

  那些与少年气质不太相干的物件,令他显得有些生疏笨拙。

  闫父这时看过来一眼,淡淡伸手,替他把怎么都打不开的折叠凳拉开了,弯腰放在地上。

  杨今予:“谢谢叔叔。”

  明知杨今予说学钓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闫父还是按照钓鱼的流程,给他细细演示了一遍。

  杨今予新奇的发现,这和他理解的钓鱼不太一样。

  他以为闫父会掏出一根竹竿,像武侠小说里寒江独钓的老人一般。但没想到还挺高科技,鱼竿上有摇杆滚轮,与小时候放风筝的摇杆有些相似。

  每根鱼线上可以挂三支饵,饵用得是红虫,杨今予犹豫了一下,觉得有点恶心,没敢碰。

  他尬在原地看闫父一只只替他串好,这画面莫名像头一回上门见人,干等着吃不搭手的儿媳妇。

  这是一个繁复的过程,等了有七八分钟,两杆饵都甩下水,闫父目视前方坐定。

  杨今予几番斟酌,还没等找好开场白,闫父便先开了口:“你很勇敢。”

  他愣了愣。

  不知道闫父何出此言,又算不算先礼后兵。

  但杨今予思虑再多,也学不会拐弯抹角,便也选择直接:“我找您,是想问一件事。”

  闫父扫过来一眼。

  岁月的风霜可以将人眼神变得深邃,那是年过半百的老人都会有的沉着。他淡淡说:“问吧。”

  “闫肃身上的伤,您亲眼看到过吗?”

  闫父闻声,眉头稍稍一蹙,不太满意道:“没出息,他技不如人不从自身找问题,还学会到处诉苦了?”

  “没有,是我自己发现的。”杨今予摸了摸鼻尖。

  闫父看待闫肃的角度居然是这样的?

  杨今予正襟危坐,视野落在湖心:“所以叔叔对他的不满,来源于我吗?”

  闫父颇为意外的看来一眼。

  由于是在钓鱼,他的声量很尊重鱼,没太大声。但吐出的每一个气息都是稳而重的,让人有种声若洪钟的错觉,这大概是习武人的丹田聚气的习惯:“你敢直接来问我,确实勇敢,也比小肃有担当,是个好孩子。”

  闫父顿了顿:“但是孩子,我是一个父亲。不可能希望他误入歧途。”

  杨今予不自觉攥紧了鱼竿。

  闫父问他:“你跟小肃多久了。”

  “三个多月。”杨今予想了想。

  他的回答令自己也稍微有些惊讶,竟然才三个多月吗?总感觉与闫肃一起经历了很久很久。

  闫父平静的点点头:“还没有太久,到此为止吧。”

  很直接的诉求。

  这一老一少的两个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身上都有种恃才傲物的直接,出口成刀剑。

  杨今予若有所思抬眸:“我找您,不是想听到这种话的。”

  “孩子,那你想干什么?来说服我同意你们,然后看着闫家后继无人?”

  大概是从来没有小辈敢这么跟闫父说话,他略显不悦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我......”

  杨今予舔舔嘴唇,被闫父一句“后继”弄的没脾气。

  不太能理解这种迂腐,下意识想说“你家有皇位要继承?”,但他不是来吵架的,还是忍住了没犯病。

  毕竟他的态度,也直接影响闫父对闫肃的态度。

  “可您不怕把他打废了吗。”

  杨今予隐藏情绪的功夫不到家,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出来郁闷。

  闫父哼了一声:“习武之人不敲打不成器,武馆上下谁不是棍棒下长大的,就他闫肃娇气?”

  杨今予哑然。

  这时他手里的鱼竿蓦地一沉,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涟漪。

  闫父忙提醒:“收线,动作要快。”

  杨今予心还在别处,动作慢半拍,生疏又笨拙,等他收起竿时鱼早已经跑了。

  他衰眉耷眼瞥了一下手里的摇杆,认命地重新抛回湖面,听到闫父轻轻叹了口气。

  闫父继而问他:“小肃跟你说过江家枪吗?”

  “说过。”杨今予大概知道闫父想说什么,“是个很厉害的故事。”

  “对你来说那是个听着玩的故事,对闫家来说是根基血脉。”

  闫父眼眸幽远,依旧盯着湖面:“他既想弃武馆不顾,又不愿续闫家香火,什么责任都不想担,哪能事事都如他意?我且当你们是贪玩,思虑甚浅不予计较,玩够了,他该想起身上的责任了。”

  “可是这些强加的责任,是他想要的吗?”杨今予脱口而出。

  “闫家的人,生来如此。”闫父对答。

  杨今予不以为然:“生来如此,就对吗?”

  明明是不想产生争执,可偏偏杨今予和闫父都不是什么会虚与委蛇的人,三言两句间,观念不同果然还是会擦出分歧,这似乎是注定的交锋。

  闫父目光毒辣的盯着他看,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这是他的命。”

  杨今予可笑道:“我不信命。”

  “你可以不信,但他不行。”闫父说。

  他并没有因为杨今予是小辈就退让:“他不行,我也不行,中华武术的式微断代,正是这世道有了许多你这种想法的年轻人。”

  祖师爷喂到碗里,也不肯接传承,多可悲啊。

  杨今予竟然在闫父脸上捕捉到一丝不可多得的悲戚,他怔了怔。

  提到信仰,闫父总愿意多说两句,继而他又道:“从闫家出来的弟子,后来去当指导,我也看过一些他们拍的什么武侠电视,儿戏,没有丝毫风骨气节,武术的魂早就丢了。”

  杨今予:“......”

  不知道为什么,杨今予突然感觉闫父好像有点中二,对武术近乎执拗,又毫不掩饰的愤慨。

  这是只有热爱,才能迸发的愤慨。

  其实他自己甚至能懂这种愤慨,正如他对摇滚乐的青黄不接一样愤慨。

  杨今予讪讪点了点头。

  若不是立场不同,他也许会给闫父鼓个掌,能成为忘年交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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