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肃看了眼已经调试好仪器的护士,狠了狠心,用力抓起杨今予的手腕,把他的手臂从自己的脖子上拉了下来。
杨今予闷哼一声,彻底疼昏了过去。
急性胃出血。
不是什么大病,但疼起来是真要命,闫肃跟着进了急诊,一遍遍叮嘱护士小心杨今予的胳膊上还有崩开的伤口,别蹭着。
长期胃不好的人,很多因素都会导致胃出血,比如没按时吃饭。
闫肃懊悔得要死。
他目不转睛看着护士在杨今予手背上扎好点滴,到底还是不放心,又问护士要了些纱布和碘酒。
给伤口做紧急处理,他最擅长不过。
只是等杨今予醒了,估计免不了伤口要发炎,会发烧,又该难受了。
闫肃摊开杨今予的手臂,将与血痂黏合的绷带一点一点往下揭,一边轻轻地吹。
可他吹着吹着,眼眶就红了。
怎么可以这么多,这么深。
无论再看几眼都还是触目惊心,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可恶。
让人难过的混蛋。
第159章 难自禁
点滴还剩半瓶的时候, 药效已经在杨今予体内起到作用,杨今予悠悠转醒,胃里的刺痛感在逐渐缓解。
他感觉眼皮很重, 用了点毅力才睁开眼。
“别动,马上好。”闫肃的声音飘进来。
杨今予微微侧目, 发现自己扎针那只手正被闫肃虚握着。明明什么也没做, 但闫肃要他别动。
他向闫肃递去疑惑的眼神。
闫肃的掌心轻轻覆盖在杨今予手背, 避开了针头的部位,有淡淡温热透过皮肤传来,杨今予的手指也被他捂得暖融融的。
闫肃解释说:“冬天的药水温度太低, 刚才你的手在发青, 只剩半瓶了, 再等等。”
杨今予头脑昏沉“哦”了一声,也没觉得哪不对,就乖乖的继续被握着。
等到他看到隔壁病床的陪护人拿水袋来垫手时, 才反应过来, 医院的冬天可以领热水袋这件事,闫肃该不会没想到吧?
很显然是想到了的, 杨今予看到隔壁陪护人经过他们时, 闫肃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察觉这些,杨今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也突然有些心虚的别过头, 假装没看见隔壁的热水袋。
就这样被闫肃轻轻抓着,好像心脏掉进了羽毛里。
“你伤口发炎了, 现在还有点发烧, 再睡会吧,结束叫你。”闫肃的声音也放得很轻, 片片羽毛蹭过耳朵。
“嗯。”杨今予听话闭上了眼。
他不敢再睁着了,怕耳朵上的滚烫传到眼睛里。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最后半瓶点滴也宣告结束。
时间快得不可思议,明明感觉只不过才过了几分钟。护士过来拔针的时候,闫肃松开了他的手,皮肤上的温度戛然而止。
杨今予无意识怔了一会儿,心底有一股空落落,毫无道理的浮现出来。
“胃还疼吗,有没有好些?”闫肃俯身问道。
杨今予回神,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好多了。”
很细微的弧度,几乎是看不出笑了的,但闫肃还是愣住了。
闫肃缓缓侧身,视线定格在杨今予脸上,不太确定地轻声问:“你刚刚,是笑了吗?”
问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把什么得之不易的宝藏吓跑。
“没有。”杨今予飞快偏过头:“你看错了。”
闫肃怎么变得有点笨,这样当着护士的面问,叫他真的很丢脸诶!
护士大姐甚至也随着闫肃的目光看了一眼,朝杨今予笑笑:“小伙子笑起来真俊。”
杨今予:“......”
回去的路上,闫肃一直催促司机快点,时不时会看一下手机时间,但就是不太敢正眼瞧杨今予。
好几次杨今予余光瞥过去,都被闫肃躲开了。
杨今予不禁纳闷:“你赶时间回去加班?”
闫肃抿了抿唇,语焉不详道:“十一点四十了,还有......二十分钟。”
“什么意思?”杨今予不明所以。
闫肃缄默了一会儿。
正当杨今予以为是警队机密不方便回答时,闫肃突然正襟危坐,正视杨今予:“你生日。”
杨今予愣怔:“?”
闫肃:“元宵节。”
杨今予好似大脑运行慢了半拍,欲言又止。
我生日吗?
他没听错。
闫肃说,他生日。
哦,原来又到了一年元宵节。
杨今予这几年在国外过得混乱,在香港过得更混乱,脱离了传统城市太久,他的时间观念就只剩下了那一串串阿拉伯数字。
他自己都记不清已经多少年没过生日了,闫肃居然还替他记着。
明明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度过过对方的生日。
杨今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发着烧的缘故,眼皮有些热。
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涌上一些记忆,一幕幕全是闫肃还是少年时,清隽的长衫、耀眼的眉宇。一袭长衫的少年向他描绘起从未见过的世界——
-“嗯,你生日也穿。”
-“元宵节要穿白绫袄渡桥‘走百病’,取一个长命百岁身体健康的寓意。”
-“等今年元宵,让胡同里的裁缝给你也做一身,我们一起穿着走百病,再去屋顶放炮打月明。”
-“对着月亮放的焰火,驱邪祟,祈平安......”
可后来,是他失约了。
他没能去看闫肃引以为傲的世界,没能穿白衣,没能走百病,也没来得及听完葡萄神仙的话。烟袋桥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闫肃。”杨今予蓦然叫道。
闫肃凝眸:“嗯?”
杨今予不得不谴责自己,也就这点出息,从认识闫肃第一天起就爱仗病行凶,而他现在脑子也不是很清醒。
要做什么坏事,那就去做,闫肃不会怪他的。
他突然探过身,在闫肃的脸颊上啄了一下。
未经允许,把心里的魔鬼,印在了闫肃眼睛下面的那颗星星上......
谁叫他发烧。
没有人可以怪罪一个病人的胡作非为,不管他们现在是什么尴尬的关系,也不管闫肃是不是早就有了新欢。
踢球还有守门员呢,他就没有道德怎么了!
这球他今天就踢了怎么了!
冲动的代价就是三脸懵逼。
前面的司机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非礼勿视抬手拍上了后视镜。
闫肃仿若成了石雕,从头麻到了脚。
杨今予则是两眼一闭,仰到了座椅靠背上:“晕车,先睡了。”
直到下车,闫肃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轻轻抬手在脸上蹭了一下,那好像幻觉一般的触感还停留在上面,怎么也抹不去了。
杨今予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几个小时前才被抱上救护车,现在却能健步如飞,走在自己前面了。
闫肃有些看不下去,追上前去:“走慢点,胃还在疼。”
杨今予埋头踩着影子向前:“我疼不疼你知道?”
“知道。”
闫肃忽然弯腰,将杨今予打横抱了起来。
又说了一遍:“我就是知道。”
杨今予猝不及防被颠倒重心,不由得惊呼:“喂?”
闫肃忿忿道:“别逞强,在我面前不需要。”
“......这句也是忱哥教的?”杨今予拧眉。
眼前的闫肃,行事作风真的很不闫肃。
“别提他。”闫肃脸一黑,憋了一天的郁闷终于有了发泄口,“他都能抱你,我为什么不行。”
什么克己复礼,什么君子谦谦。
对杨今予循序渐进那么久,还不如谢忱一个强行按头管用。
闫肃知道自己现在的作风很无理,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但方才杨今予不也耍无赖了吗?
扯平了。
他抱着杨今予上楼,杨今予哑口无言,没有再要求他放开。
打开门,杨今予被闫肃放到沙发上,正好十二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