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不是一个常规高中男孩会有的装扮。
怪不得曹知知五迷三道的,闫肃看了一会儿,关了屏幕。
烟袋桥离汽车站很近,闫肃说十分钟,就十分钟。
他站在车站的马路对面时,根本没有刻意找,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杨今予。
远处那位同学一身黑色,懒洋洋倚坐在行李箱上。双腿交叠着,身上挂了件与保守的三线城市极为格格不入的过膝长风衣,黑色风衣被风吹得左右翻飞。
宽大做旧的裤子被塞进马丁靴,闫肃再往上看,着实打了个冷颤。
杨今予风衣里面,竟然只穿了个几乎快露脐的短毛衣,隐约有小半截腰露在外面,故意不拉严实似的。
外套被风掀起来的瞬间,腰间泛着金属光,是一圈金属腰链?
时不时有路过的行人回头瞟两眼,他都跟没看见一样,依旧双手插兜泰然自若。
这穿的也太......
闫肃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厚重的羽绒服。
这时候杨今予抬头看了眼马路,一个挺丑的白色羽绒服撞进视线。
白羽绒服朝自己这边走来了,杨今予打量着穿得像米其林轮胎一样的男生,判断了一下年龄,基本确定了这就是来接自己的人。
米其林等了个绿灯,从对面小跑过来。
然后走到他跟前伸手,鼻子以下都埋在围巾里:“你好,我是闫肃,高一1班的班委。”
面基还挺正式。
杨今予抬手虚握了一下:“杨今予。”
闫肃着实被指间的冰凉触感刺了一下,本能地问:“你不冷吗?”
杨今予:“冷啊。”
但从他平静的表情下丝毫看不出冷。
“那你......”闫肃犹豫了一下,抬手去解自己的羽绒服。
他里面还穿了厚毛衣,尽一下地主之谊应该的。
刚把拉链拉下三分之一,闫肃抬眼却见杨今予露出退避三舍的表情,对方夸张地皱起眉:“我不想穿米其林。”
闫肃一愣。
思绪在米其林餐厅走了三圈才反应过来,杨今予是说他像轮胎。
“......”
杨今予高抬贵腿,拎起自己的行李。
他就一个拉杆箱和一个圆形的像乌龟壳一样的双肩包,闫肃本着地主之谊的礼貌,替他拎起双肩包,手里猛地一沉。
“这么重。”
闫肃挎在肩上,看了眼杨今予偏瘦的体格,也不知道是怎么一路扛过来的。
杨今予:“镲。”
?
闫肃略有不悦看向他。
杨今予见对方这表情,紧抿的唇线扯开一条缝,解释了一句:“这是个镲包,里面装的镲片。”
“哦。”
闫肃其实没听懂,但也没想进一步了解,不是骂脏话就行。
他点点头,将这个“镲”背上。
闫肃领着杨今予往车站外走,边走边介绍:“蒲城这边房租很便宜,你可以往新区那边租,回迁房大概500一个月,离学校也近。学校的宿舍楼紧张,到高二才能申请,还有半年。”
他看了眼杨今予,杨今予神情淡漠,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如果实在不行,你写个申请,我拿过去找范老师。这边很少有外地学生,你情况特殊,学校应该也能批下来。”
闫肃边说着,招手叫了辆出租,司机师傅摇下车窗喊:“去哪?”
“烟袋桥。”
“枫铃国际。”
两人异口同声。
闫肃惊讶地看向杨今予:“你在枫铃国际租了房?”
枫铃国际算是蒲城顶好的地段了,那边都是高端小区和独栋别墅,一个月房租估计得大几千,啥家庭啊。
杨今予这才慢悠悠说:“我在枫铃国际有房。”
第3章 枪花GNR
闫肃更震惊了。
这从首都来的,怕不是个少爷。
刚才自己还一顿介绍,怎么经济怎么实惠,怪不得新同学一直心不在焉。
闫肃心里尴尬,面上却波澜不惊,微笑起来:“你不是外地人啊。”
“也算吧,好多年没回来住了。”杨今予说。
闫肃不说话了,帮他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杨今予坐进后车座,见闫肃还跟站军姿似的,立在车外。
“班长还有事?”
“我不是......”
不是班长。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闫肃本打算把新同学先带回烟袋桥安置,然后跟他细说班主任交代的事,带他去置办生活用品,了解蒲城的风土民情。
但人家在这有家,多年没回来,估计家里人在等他,也不需要他带了。
他默默打消了心里的计划。
闫肃抬手替新同学关上车门,隔着垂了一半的车窗说:“学校的事,你安顿好再打电话过来吧,开学前找时间弄完就行。”
杨今予淡淡嗯了一声,情绪不高的关上了车窗。
闫肃目送出租车走远,给班主任回了个汇报电话:“范老师,已经接到杨今予了。”
电话里温和的女声带着点笑意:“接到了啊,对接完了吗?学校宿舍的事情我问过了,高二宿舍楼那边有一个空床位,你可以跟他讲一下。”
“还没......他不是外地人,在这边有家,先回家了。”
“家在这边?”
范老师惊讶地拔高了音调:“那他这个情况不太好考了,半中间过来的,进度都不一样。你跟他对接的时候,确定一下是不是户籍也在这边,如果是,开学先让他来办公室找我聊一下。”
蒲城的所在省是人口大省,考学艰难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特别是从北京那边轻松的学习环境过来的学生,到这儿八成是跟不上。
闫肃了解范老师的担忧,说:“该问的我都会问的,您别太操心了,好好休息。”
范老师听着小大人的口气,乐得笑出声:“遵命,闫大纪委。”
闫肃抿唇:“先挂了,开学见。”
他默默将户籍的事情,也一并列入了要跟杨今予对接的列表里。
闫肃做事,范老师一直很放心。
老范忙着教书这么些年,三十好几要奔四了,一直想要个孩子。这个年纪再不要孩子怕之后再生更危险,范老师今年如愿以偿的怀上宝宝,肚子已经五个月了。
按理说这学期她就该休产假了,但学校还没给1班分到一个合适的班主任,范老师放心不下,只好跟学校说可以再多带两个月。
多亏了班上大小事都有闫肃替她操心着,范老师挂了电话后一直都压不下笑意。
这孩子,大家长似的。
杨今予依照记忆找到了家门。
房子好几年没进人了,防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猛地咳嗽起来,被尘霾呛得睁不开眼。
掩住口鼻在门外缓了一会,他才再次推门进去。
一步,一个脚印。
伸手按了一下玄关的灯,没电。
把行李拖进去放着,又去卫生间看了一下,没水。
也是,一直没人住,水电不知道断了多少年,暖气也没有烧,哪哪都是灰,偌大的房间除了阴冷还是阴冷。
没法住人。
至少今天没法住。
他当即打开通讯录,给花哥拨了过去。
“喂?没打错吧?”电话那头懒洋洋的声线传来,语调有些意外。
平时没事这孩子从来不主动找他这个哥。
杨今予:“没,就找你。”
对面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有事儿?”
“我回来了。”
“哦,乐队又接演出了?哪家场子啊,哥到时候看你去。”
“不是演出,我回老家了,不走了。”
杨今予说出“老家”字的时候,一阵陌生感敲了一下他的心脏。
“嗯?”
花哥的声音突然精神了不少,杨今予听出来他大概是坐起来了:“什么意思,不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