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音感(6)

2025-09-25 评论

  杨今予咂舌:“怎么,蒲城是没学校吗?”

  “不是,跟哥说清楚怎么个情况?皇家学院装不下你,下乡来念希望小学是吗。”

  杨今予抬手在鼻尖上摸了一下,连打两个喷嚏。

  “已经进家门了?”花哥问。

  没等杨今予回答,接着又说:“老家那灰能埋人了吧?先来我这吧,那想住人估计得收拾个两三天。”

  “方便吗?”杨今予把鼻子揉的通红。

  “不方便,别来了。”花哥伸了个懒腰,又躺下了,“对了,正好你回来,前两天有人托我联系鼓手替补,一千打8首歌,干不干?干给你留着。”

  杨今予:“十分钟到。”

  杨今予把镲片放进挨着次卧的小房间里,又站了一会儿,拉上行李箱离开了这里,始终没进主卧。

  他走出了几步,突然停住脚,奇怪地折了回来,往门缝下面看。

  一枚信封,露了一个角。

  “嗯?”

  杨今予摸出钥匙重新开门,从门后捡起了这枚信封。

  这年头谁还会寄信?

  不知道邮递员是什么时候从门缝里塞进去的。

  他定睛一看,上头歪歪扭扭写了一排字......但凡上过小学字也不能爬成这样。

  但能看出来是确定是他的名字。

  杨今予撕开信封,手指伸进去夹出了信纸展开,只瞟了一眼烫手似地给合上了。

  他自己的字!

  一些模糊的记忆似有若无爬上来。

  他忽然放轻了呼吸,不由得有些紧张,下意识伸手关上了门,坐在了玄关的鞋柜上。

  信确实是他自己寄的。

  房间里的尘霾在清晨光束里飞舞旋转,空气并不干净,他清了清嗓子,拿着信封走到窗边,在布满颗粒的光照下查看信封。

  可以看出信封很陈旧了,边角有磨损得很厉害。

  信件来自十年前的元宵节。

  寄信地址是南方某个多雨的小镇。

  寄信人的字迹早已返潮,但依旧能从一笔一划的斑驳里看出执笔者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精美的信封。

  杨今予对几岁时的记忆并不多,但这封信他还是有印象的。

  那也是一个春节,一家人去南方的旅游小镇看灯,去了三天,下了三天小雨。

  街头的纸花灯被蒙了一层湿腻,在杨今予仅剩不多的回忆里,好像当时整座城都雾蒙蒙的。

  人们对于年节的归宿感,总是近乎朝圣。

  杨今予先看了眼信纸背面的信戳。

  他匪夷所思的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当时拿着他的手给信封盖邮戳时,妈妈的音容笑貌。

  那是一家和邮局合作,给未来写信的创意店,靠售卖纪念品与贺卡明信片。当然最引人注意的,就是给十年后寄信这项服务。

  刚上幼儿园的小男孩才将将会握笔,并不会太多写字。

  有不会的地方就写拼音,拼不出来的,妈妈便握着他的手,他念什么字,妈妈就带着他写什么。

  小孩子哪喜欢写字,他只是想要门口一碰就叮铃响得小灯笼赠品。

  后来如愿以偿捧到了赠品,以至于父母与服务员交谈确认地址时的面容,都变得模糊虚幻。

  杨今予冻得冰凉的指尖将信纸正面展开,一行再普通不过的问候语滑进视线——

  “来自未来的小鱼:你好,我是4岁的杨今予,惊喜吧?”

  予字写成了矛。

  他默读起来,心里生出光阴错乱的奇妙感觉。

  “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世界末日是不是已经到了,人类还居住在地球吗?你是不是已经会开宇宙飞船了?如果不会,那开飞机总会了吧,飞机可比宇宙飞船简单多了......”

  看到这幼稚的语气,杨今予顿感牙酸。

  我已经统治银河系了弟弟。

  接着往下看:“我又胖了,妈妈说我长大后会变成大胖子,真的吗?”

  杨今予摸摸自己窄窄的腰,还好吧。

  “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我会轻功就好了,不用学开飞机也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噫......

  “我还是很担心,你该不会真的长成大胖子了吧?”

  没有,哥哥一直很帅。

  “好吧,妈妈刚刚说,就算长成大胖子也没关系,不会因为变丑就不要我的。”

  ......也不会因为很帅就留下的。

  杨今予在心里,自娱自乐接了一句又一句。

  他读得很慢,看到最后一行时,纸上的字迹突变,字体秀丽漂亮,俨然不是他的笔触。

  “祝我们小鱼永远健康快乐。”

  他看着最后一行的落款,陡然呛了烟尘,一阵猛烈的咳嗽,窗台上的一个小摆件被打翻在地。

  滚落到地毯上,激起一阵飞扬的颗粒。

  突然有点心虚。

  仿佛有人隔着漫长的岁月摸了他一眼,可现在的小鱼,还真是让老妈失望呢。

  没作久留,杨今予凭记忆把自己打包到了花哥处。

  「枪花刺青」就是花哥的工作室,小学无处可去时常买杯饮料,在二楼一窝一下午。

  枪花刺青说是刺青店,其实刺青区域就占一层一个门面,上面还有两层。

  一楼门面装修风格很哥特,壁纸全黑,满墙的纹身图样展示,骨饰挂饰钉了一墙,吊灯的灯罩也是极简色系。

  花哥平时没活儿的时候喜欢坐门口抽烟,跟隔壁理发店那几个小伙子逗闷子。

  一般良人看这架势就嗤之以鼻,能在他这儿进进出出的,搁各位家长嘴里,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一楼工作室后面有个隐藏小门,从楼梯上去,二楼摆了几个台球桌棋牌桌,平时来的都是不良学生,偶尔也有在这赌球的大哥。

  再往上到三楼,是花哥自己的房间了,吃饭睡觉都在这儿,看店方便,不让外人进。

  至于杨今予是怎么和这儿的老板认识上的,历史已经不太可考了,他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

  店就开在他小时候上课的琴房附近,大概是某次路过,花哥那招猫逗狗的DNA不知道怎么就动了,冲他“哎,小孩儿”了一嗓子吧......

  按理说,花哥这个点是不会起床的。但杨今予要过来,好歹收拾了一下店里,提前开张了。

  杨今予一进门便看见花哥打着哈欠,趴在工作台上画图。

  “哥。”他叫了一声。

  凑过去看,图纸上弯弯绕的线条,隐约能看出来是只鸟类,有点抽象。

  花哥乍听见人声,抬眼见是杨今予,跟他摆手:“来了啊,一年没——嘶,先别说话,突然来灵感了,等我画完这点。”

  花哥说着就真的没再理人。

  丝毫不管什么待客之道了,神了八经一头扎进了手头的稿纸上。

  花哥低头画画时,及肩卷发懒懒披散在肩头,颇有艺术气息的发丝半遮半掩,遮住一半眼皮,狭长的狐狸眼透着认真劲。

  时常让人忽略,他其实是个满嘴下三滥的混混。

  搞艺术的,多多少少靠灵感吃饭,杨今予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投入。

  他没再出声打搅,取了瓶矿泉水,坐收银台边上等着。

  不多时,花哥终于收了画笔掸了掸纸,大概是满意,自满地欣赏了一会儿。

  “行了,说说回来干嘛,怎么想的?”花哥弯腰把画收进了抽屉,吹掉桌面纸屑,倚坐在了工作台上。

  杨今予:“没怎么想,本来也不是我家,该回来就回来了。”

  对于小孩儿的家事,当哥的多少知道点,花哥话里听音,已经能脑补出不少剧情了,就没再多嘴。

  他把话拉到了乐队上:“那你北京那个队呢,退了?”

  杨今予:“嗯。”

  提到乐队,杨今予瞳孔里有微弱的光,像是有把小火星在眉目间挣扎了一番,瞬间又被淹没在眼皮下。

  他淡淡道:“理念不合,早该退了。”

  花哥从工作台上摸出两根烟,给杨今予递了一根:“往后怎么打算的?这次回来,就你自己了吧......还玩音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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