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身旁的人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黑暗中,他们两个手都搭在座椅扶手上,彼此靠得很近,衣袖贴着衣袖,丁篁强迫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大荧幕上。
可就在电影演到男女主角互相表白心意,开始深情拥吻的时,一直架在丁篁旁边的手忽然伸过来,无声覆在他的手背上,同时五指张开,极缓极深地嵌入指缝。
丁篁转过头,在一片昏暗中和身旁的人对视。
他看见对方缓缓拉下口罩,上身前倾,那双轮廓熟悉的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
温热的吐息拂到脸上,和近在咫尺的狭长双眼对视着,丁篁突然开口。
声音却冷得像一块冰。
他说:“梁嘉树,你把阿霄怎么了。”
第60章
电影背景音嘈杂哄闹,明灭的亮光打在眼前那张刻意伪装修饰过的脸上。
他们之间距离过近,丁篁清楚看到,梁嘉树听完他的话后眼中有一瞬间划过怔愣。
紧接着,模糊暧昧的笑意像团滴入水中的浓墨,在他眼底缓缓散开。
梁嘉树保持着上身前倾的姿势,一副随时能吻到他的样子,声音低低缓缓地开口:“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小竹?”
男人声音里夹着莫名的愉悦让丁篁烦躁且不适,仿佛自己变成了对方捏在手里的玩具。
他用力甩掉梁嘉树的手,上身后撤,目光同时淬着怒火和冰茬,紧紧盯着他问:“阿霄在哪?你对他做了什么?”
仿佛被那个名字扫了兴致,男人收敛表情靠回椅背,兀自直视前方,专心地看起电影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丁篁感到耐心快要告罄时,梁嘉树幽幽开口道:“看来你真的很关心他啊。”
丁篁:“……”
等了半天只等到句废话,他就不该再浪费时间。
眼下不是可以正常说话的环境,索性丁篁闭上嘴巴,直接起身想从梁嘉树身前越过去。
然而下一秒,梁嘉树抬腿轻轻一勾。
昏暗环境中丁篁看不清脚下,还没反应过来时上半身已经失去平衡,整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歪倒进梁嘉树怀里。
隔着衣服面料坐到一双温热的腿上时,丁篁触电般弹起来,可梁嘉树反应更快,他横过手臂锁住自己腰身,两只手箍得死紧。
“……放开!”
周围还有其他观众,丁篁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咬着牙低声斥道:“快放开我。”
可自己克制的挣扎力度丝毫没有撼动男人的禁锢,丁篁低头深吸口气,让大脑快速冷静下来,抬眼直视着梁嘉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嘉树没有回答,只一如既往温柔款款又笑意盈盈地和他对视,目光甚至流露出些许痴迷,他说:“小竹,你现在眼睛好亮,表情好生动。”
顶着那样黏腻古怪的目光,丁篁只觉得仿佛被什么蛇类动物紧紧裹缠住了一样,内心一阵反感恶寒。
“梁嘉树,你怎么了?”他皱紧眉,衷心感到疑惑地问出口。
不过梁嘉树好像将那句疑问自动听成了关心,脸上笑容越发真心实意,眼底含光地说:“小竹,跟我复婚吧。”
“……什么?”
丁篁愣住了,下意识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对,”梁嘉树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对那个冒牌货比较上心,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样子,我能模仿也能让我自己真的变成那样,毕竟我和他的脸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看着面前男人一脸认真的神情,丁篁忽然感觉头皮发麻。
梁嘉树好像疯了。
曾经那么骄傲矜贵的一个人,现在居然会说出愿意伪装成别人的样子来讨好自己。
这是想要拖住他,还是说为了拿回身份而使出的什么新计谋。
静了静,丁篁决定不再纠结梁嘉树想什么,而是盯着他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阿霄在哪?”
闻言,对面一直紧紧注视着他的男人双眼有一刻凝滞,接着里面的光彩渐渐暗了下去。
丁篁没有移开视线,屏息和他对视着。
最终梁嘉树收回箍在他腰间的手,别开脸声音低沉地开口:“还在那套房子里。”
果然。
丁篁二话不说站起身走了出去。
在路边随手招停一辆出租,他上车后催促司机尽快,梁嘉树跟在后面没来得及上车,只好单独打了一辆。
贴着车窗望到小区单元门越来越近,丁篁双眼有点失神。
其实之前,他看到回去取手机的“谈霄”从楼门口走出来的第一眼时,就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无论是气质还是走路姿势,都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后来对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并且那么嗜甜的人居然拒绝了买小吃和饮品,丁篁的怀疑越来越深。
直到在黑暗中梁嘉树主动握上他的手,丁篁当即确定,他不是本人。
因为谈霄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更不可能会借着电影剧情转过头来吻自己。
他们并不是那种关系,梁嘉树猜错了。
下车后,丁篁用最快速度爬上五楼,气还没喘匀便掏出钥匙开锁。
推开门的一刻,丁篁和对面沙发上的谈霄对上了目光。
青年双手双腿都被绳子捆住,上身赤裸,左边额头有道明显的伤口,血痕顺着侧脸蜿蜒淌下,鲜红得刺眼。
一瞬间,丁篁有种心脏被捏紧的感觉。
他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给谈霄松绑。
这时梁嘉树也赶到了,进门后站在不远处倚着墙壁,沉默看着丁篁给谈霄简单处理伤口。
“我叫个车,先去医院包扎一下。”丁篁收起酒精棉球,转头拿出手机就要打开订车软件。
谈霄拦了他一下,笑笑说:“没事,就破了点皮而已,不用去医院。”
“而已?”丁篁用前置摄像头对准谈霄,让他自己看,“这么长一道伤口你说只是破了点皮?”
看到自己额上那道血痕,谈霄嘶了一声,他也没想到看上去会这么唬人。
又看了眼身旁的丁篁,眉心几乎拧在一起,细长的丹凤眼里闪着寒星,明显一副在生气的样子。
放下手机谈霄咳嗽一声,老实听从安排,不再多嘴。
丁篁回卧室里翻出证件和银行卡,转头带着换好衣服的谈霄直奔医院,而梁嘉树跟在一旁,全程被他视为空气。
坐到诊室里,医生打量一眼谈霄头上的伤口,问:“怎么搞的这是?”
谈霄说:“走楼梯不小心踩空了,摔的。”
医生点点头:“看着伤口倒是不用缝针,但避免可能会脑震荡,还是去做个核磁吧,然后留院观察一天。”
谈霄刚想说自己不头晕也不恶心,但是没等开口身后丁篁已经替他应了下来。
看着丁篁帮他去缴费的匆忙背影,谈霄无声攥紧手指,低头陷入沉默。
等做完一通检查回到单人病房,丁篁让谈霄躺下休息,谈霄靠着床头说他真的没事,让丁篁别担心了。
丁篁目光定在青年脸上,顿了顿,表情严肃地问:“真的只是摔的?”
谈霄回答:“真的。”
当时他坐在台阶上想掏手机,但是胳膊没有力气垂到了地上,带着整个半边身子斜斜一歪,接着失去平衡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最后停在下一层楼梯拐角的平台处,磕破了头,躺在地上缓了半天。
也就是那时,一双鞋站到他脑袋旁边,谈霄吃力地抬起眼皮,然后看到了梁嘉树的脸。
听完他的口述,丁篁大致明白后面发生了什么。
梁嘉树虽然没有直接伤害谈霄,但他不仅不帮忙止血,还扒了谈霄衣服将人捆了起来。
丁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眼角眉梢都是一片冷静的压抑,仿佛在克制什么情绪,只叮嘱谈霄一句好好休息,之后便转身出了病房。
来到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时,丁篁看到梁嘉树正在吸烟,脚步顿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