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如常地向锅里注水没过鸡腿肉块,丁篁加入椰浆和调味料,盖上盖子调到中火焖煮。
“好了,大概再有十几分钟就能开饭了。”
他洗干净手,转身走出厨房。
浑然不觉有道目光,一直若有所思地落在自己背上。
等把新菜端上桌时,窗外已经暮色四合。
长条餐桌前,丁篁和梁霄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个麦饭石双耳汤锅。
盖子揭开的一刻,浓郁的南洋香料气味伴着袅袅升腾的白色水雾扑到脸前,让鼻子先大快朵颐一场。
“好香。”
梁霄凑到锅边,闭眼深吸一口,丁篁看他满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先单独盛好一碗递给他。
梁霄接过立刻埋头开吃。
“怎么样?味道还吃得惯吗?”丁篁有些期待地望着他。
其实这也是自己第一次尝试做异域风味的菜,心里没底,但梁霄埋头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已经说明了答案。
“我再盛一碗。”
几乎是风卷残云的速度,根本顾不得烫,梁霄没用几分钟就把小碗里的咖喱鸡吃得一干二净。
丁篁忍不住勾起嘴角:“慢点,又没有人和你抢。”
不料听到话音,梁霄捏着汤勺的手中途拐弯,直接给丁篁碗里也添上满满一勺。
“饭,就要抢着吃才好吃,”他压低嗓音一本正经恐吓,“快点,小心等会儿我全给你吃光了。”
丁篁依言拿起勺子,本以为梁霄的夸张反应只是捧场,但送入口中第一感觉,是刺激的异香和辛辣,在热气加成下冲击着舌面鼻腔,随后椰奶的温润口感凸显,让咖喱在口中变得丝滑绵密,风味独特。
的确还不错。
而且好像也的确如梁霄所言,有人坐在对面,和他脑袋对着脑袋,脸埋进碗里分享同一锅美食,貌似真的让食物变得更加美味起来。
窗外夜色绵延深邃,餐厅的灯光朦胧,在他们头顶涂上一层暖橙色。
眼前青年几乎一致的眉眼五官又在给丁篁制造错觉。
仿佛之前每个做好菜独自等待的夜晚,都有人像这样,稳稳地接住了他。
……
当晚临睡前,丁篁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看了眼屏幕,显示是梁嘉树打来的。
“喂,”丁篁走到窗边接起电话,“有什么事吗?”
最近因为梁嘉树忙着赶通告,经常不能及时接听电话,两人之间关于梁霄的“日常汇报电话”已经改为文字信息形式。
骤然接到梁嘉树的来电,丁篁还有些不习惯。
听筒中,梁嘉树低醇磁性的声音传至耳畔,他说:“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梁霄那边没惹出什么麻烦吧?”
是还没看到今天发的信息吗……
丁篁如实地答:“没有。”
说完顿了顿,想解释梁霄非但没惹麻烦,相反他还在自己扭伤脚踝之后,妥帖细致地照顾了很久。
但仅仅迟疑两秒钟,倾诉的欲望弥散在夜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缓过最初隐瞒梁霄外出的心理负担,如今再与梁嘉树通电话,丁篁已经能做到声音静缓、心跳平稳了。
于是隔着电话,两端一齐陷入沉默。
半晌,梁嘉树率先开口道:“小竹,不好意思,之前中秋我工作太忙,忘了和你联络。”
男人低沉的声线暗含歉疚,丁篁抿了下唇,简短回道:“没关系。”
抬起头,不知不觉天边圆玉转亏,月相已经呈现下凸月的样子,而接到这通姗姗来迟的电话,本以为自己会感到失落、委屈……但如今被这幽凉的月光浸透,他发现内心一片澄明。
“嘉树,谢谢你。”
丁篁冷不丁地开口。
“谢我,为什么?”梁嘉树在那端颇感意外道。
“谢谢你曾经那么坚定地拉着我上台,受到不公待遇时替我和节目组据理力争。”丁篁语气平缓如静湖,过往时光仿佛隐没其间脉脉流动。
他说:“还要谢谢你,在出道后的上升期愿意主动搁置下一切,陪我治疗脸上的红斑。”
闻言梁嘉树静默两秒,笑着松口气:“突然说得那么正式,我还以为是怎么了。”
“小竹,”他嗓音愈发低柔轻缓,“那些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不用一直……”
“但是。”丁篁突兀地打断他。
“但是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陪我了。”
夜风中,丁篁的声音郑重且认真。
他说:“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也一定一定,不会再用自己的软弱和不安去绑架你了。”
“一直以来谢谢你,嘉树。”
……
挂断电话后,梁嘉树盯着手机,久久沉默不语。
暗下去的屏幕倒映出他眉间一道清晰褶痕。
回忆刚才电话里,丁篁语气中透出的疏淡生分,还有曾经一直回避激光治疗的经历,今天又怎么会主动提起……
其实打这通电话前,他不是没有预想过,丁篁接起后会是什么反应。
或许会情绪消沉低落,抿着嘴一言不发?还是会小声地委屈念叨,埋怨他忘了两人间的约定?
可梁嘉树始终不曾想到,丁篁会是今天这副表现。
为什么……
他反复摩挲着手机棱角,往日春风和煦的神情已经彻底隐匿在面皮之下。
心里莫名有种什么东西在隐约失控的感觉。
梁嘉树摘去金边眼镜。
夜色深浓,男人向后倚靠着皮质转椅,面无表情地抬手向玻璃杯中的冰酒石上,又浇淋下一柱威士忌。
第15章
次日上午,丁篁刚推开门,便看到梁霄一副全身武装的样子等在门口。
前一晚他从门缝里收到一张新的预告函,落款简笔画是两个拿着贝壳和螃蟹的Q版小人。
如今眼前青年长袖长裤包裹住大部分皮肤,头戴一顶硕大的宽檐遮阳帽,黑超墨镜扣在脸上,整张脸几乎只能看到一短截下巴。
看他穿的这么“隆重”,丁篁下意识警觉道:“今天要去哪里?”
梁霄挑起嘴角意味不明地凑近,然后突然向他怀里塞进一只红色的小桶。
桶内还有一堆耙子铲子和长长的铁夹。
“走,赶海去。”
青年不由分说拉起丁篁胳膊,拽着他飞快出了门。
直到坐进出租车后排,丁篁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赶海。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
熟悉在于自己手机视频app里收藏了一堆相关视频,几乎成为每晚陪伴他入睡的电子艾司唑仑。
而陌生又在于,虽然也曾动过心思去海边试一次,但总觉得要做很多准备,要等潮汐适宜的那天,要查容易上货的地点,还要带各种赶海装备……太麻烦了,所以一直迟迟没有行动。
没想到今天,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就这样被梁霄直接拉出了门。
南华市临海,海域广袤,他们从半山腰的别墅区出发,坐了近一小时的车才来到海边。
先在海滨餐厅吃过午饭,之后赶着落大潮的时间,丁篁和梁霄步行到海滩上。
虽然时节已经入秋,但午后日光依然毒辣。
丁篁穿着梁霄给他带的防晒衣,头戴一顶草帽,脚踩人字拖,怀里抱着小红桶,乖乖站在原地等待。
因为事先说好要在沙滩上安置一个据点,等赶海玩累了还可以中途回来休息,所以梁霄去租遮阳伞和沙滩椅,丁篁则留在原地看守行李。
梁霄选的这片沙滩比较僻静,估计还没得到完全开发,三三两两的游客并不算多,只有水吧附近围拢了一小撮人。
丁篁距离他们几十米远,抬头望了眼,看到一对穿着婚纱礼服的新人被簇拥在中央。
一旁用木箱搭成的简易舞台上还有支乐队在为他们演奏,那对新婚夫妻伴着音乐慢慢起舞,周围宾客也两两成对,搭肩扶腰地面对面转起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