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是里面安静跳舞的小人。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起初丁篁还有些无法直视对面人的目光,但渐渐的,眼中只剩下他。
天地间一片安静,丁篁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只是这次他不再慌张。
记不清曾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喜欢大概就是明明你没有讲笑话,但等我发现时,已经在跟着你笑起来了。
和眼前青年含笑的双眼对视,丁篁微微弯着嘴角。
同时心底好像发出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息。
因为他终于确认,自己的的确确喜欢上了这个人。
曾经在察禾村,坐在给小王老师写歌的赵浔安身边,那时他还不懂主动的喜欢是种怎样的感觉。
但如今,在簌簌落雪的世界里,在轻盈旋转的天地间,丁篁忽然想给赵浔安打去电话。
说,他现在知道了。
第45章
“早,我把窗帘拉开了?”
清早醒来,谈霄的声音响起。
“嗯,好。”丁篁还缩在被子里,咕哝着揉了揉眼睛。
唰啦一声,窗帘向两边扯开,泛滥白光一下子涌进屋内。
丁篁眯着眼看向玻璃窗,外面一片雪白。
“哇……”他表情呆呆地感叹一声。
“别哇了,起来洗漱吧。”谈霄好笑地看他一眼,走近床边伸出手。
丁篁睁着清透的瞳仁,一眨不眨盯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但中途与他斜斜擦过,拐去床头柜上拿走了他的空水杯。
望着青年转身去接水的背影,丁篁把脸埋进被子。
棉花吞掉了他一声小小的叹气。
唉,失望什么呢……
一定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想象那只手揉在自己头顶……
洗漱完穿好外套出门,剧团其他人已经整齐地站在门口。
来到阿穆村之后,他们一直还没离开。小杉请了年假,大家也都没什么事,索性一起把周围几处景点玩了个遍。
七座商务车由谈霄、迟宙和威哥他们三人轮流开,路线安排也充分听取了每个人的意见,所以和之前那次特种兵旅游感觉完全不同。
这几天丁篁体验了雪地越野、马拉爬犁、制作冰雕,还去看了当地特色的冬捕,吃了好多热气腾腾鲜香四溢的本地菜。
今天的行程是去滑雪,一行人装备好雪具坐缆车上山,随着高度逐渐攀升,丁篁望着外面白皑皑的林海雪原,心里有些紧张。
他其实不太会滑,当初只跟着一日教练学会了滑双板,撑死能在初级雪道上直挺挺地从顶部滑降下去,半路不摔跤的话就算是他超常发挥了。
这次的自然场地比他以往滑过的那些雪道都长,有些地方坡度也更陡,丁篁杵着雪杖站在坡顶向下望,不自觉空咽了一下,心跳咚咚响。
“害怕了?”不知何时谈霄站到他旁边。
青年今天穿了一身橙黑双色的滑雪服,衣领拉高遮住下巴嘴唇,鼻梁以上的防风护目镜亮闪炫酷,反照出蓝湛湛的天空和周围刺白的雪光。
不知是不是捂得太严实了,反而让他自带一股神秘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想一直看他。
丁篁双眼放空忘了回答,谈霄脚踩单板上身斜斜倾过来,两指捏住护目镜边缘往上一抬,露出底下狭长的一双眼。
“想什么呢,又发呆,”他眉毛半挑,语气透着怂恿意味问道,“等会儿要不要比个赛?”
“不。”
丁篁拒绝得很干脆。
以他的水平估计连“参赛资格”都没有,对于这点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顿了顿,又反问道:“你滑得很好吗?”
回想起上次中秋在游乐园里,青年好像很擅长篮球的样子,但至于其他的运动,丁篁就不清楚了。
再一深想,他好像对他整个人都挺一知半解的……
“偶尔会跟朋友出门滑几次,也就一般水平,”谈霄面朝前方调整了一下方向,随口说道,“不过你要是半路摔倒了,我在旁边截住你应该不成问题。”
说完不等丁篁反应,青年扣下护目镜率先滑了出去。
他重心伏低滑出十几米远,身子一拧,单板贴着雪坡甩出半圈漂亮的弧线,利落刹停在原地。
抬起下巴,谈霄朝丁篁招招手:“来吧,别怕。”
望着站在雪地上的那道身影,丁篁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觉得此刻无限贴近了原本的那个他。
因为没有皮囊外表的干扰,青年身上那股自由恣意的劲儿,仿佛再也遮不住一样立刻从骨子里冒出来,昭彰醒目得让人难以忽视。
不自觉想要看到更多这样的他,丁篁手中雪杖轻轻一杵,双板在平整的雪面上滑了出去。
这条雪道是迟宙专门给他们临时申请开放的,所以除了剧团几人,周围并没有其他游客。
一眼望去坡面开阔宽敞,不必担心会撞到别人。
风从耳旁急速掠过,随着下滑速度越来越快,丁篁心里难免升起一股慌张。
但在视野左前方,滑着单板的青年一直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在雪道上左右漂移滑出轻盈自由的S型。
看着他,仿佛有了一道稳定的坐标系,丁篁收回视线,压低重心专注眼前的长坡,最终一鼓作气滑到终点。
只是到缓冲地段时,他并拢雪板准备做出刹停姿势,两腿间没有控制好收力,在光滑雪面上一下子失去平衡。
他整个人速度还没完全降下来,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失控地朝着硬实地面直直栽下去。
而这时,身旁忽然闪过一抹亮眼的橙黑色。
谈霄反应很快,出手力道也很稳,扳住他上半身调转方向,但青年自己也受到惯性冲势,跟着他一齐摔进旁边的雪堆里。
洁白松软的雪花无声接住了他们。
“咳咳……”
从雪堆里挣扎坐起身,丁篁惊魂未定地喘咳嗽起来,只觉得没戴护具的脸上一片冰凉。
“噗……”
一道明显的笑声过后,近距离下又听见一道咔嚓声。
丁篁愣了两秒,伸手抹掉糊住眼睛的雪,然后果然看到谈霄拿手机对着他,刚给他拍了张照片。
“你……”搜刮着大脑中的成语库,丁篁手指着他说,“你这是趁火打劫。”
“这叫合理收取报酬。”谈霄低头专注看着手机,语气随意地调侃,“不然你要以身相许?”
丁篁忽然哑了。
青年“啧”一声,检查刚才拍的照片,不满意道:“雪糊得太多,都看不出来这个人是你了,再拍一张吧。”
说完举高手机凑近,同时转头伸手,动作自然地帮丁篁拂去满面雪花。
滑雪手套的布料冰凉粗粝,在两颊留下鲜明的、被碰触过的感觉。
丁篁身体僵住,心跳加快,不自然地抬眼看了看镜头,却一下子被刺痛眼睛。
屏幕里他们背后是白茫茫的雪地,身旁青年全身捂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处属于梁嘉树的五官,穿着酷炫的滑雪服气场随性不羁,仿佛就是他本人的样子。
而自己直愣愣面向屏幕,刚才沾在头发上的雪花已经融化,将前额过长的刘海打湿成几绺,变大的缝隙间露出底下的面部皮肤,以及爬满左半边脸的乍眼红斑。
“准备好了吗,我要拍了?”青年上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到他去按快门的动作,几乎下意识的,丁篁飞快向旁边偏了偏头。
拍完照,谈霄一只手遮在手机前面,挡住明晃晃的雪地反光,低头端详片刻屏幕,语气如常地说:“看来我们小竹老师对自己的侧脸很满意啊。”
丁篁:……
张了张嘴,那一刻,他却忽然说不出话。
说不出自己,究竟是在躲什么。
……
在阿穆村的这些天,日子过得飞快。
大家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在出去玩的路上。
可能玩得太开心了,以至于仿佛要将不久之后的离别故意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