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六七米的距离,叶渡分辨不清越朝歌的深色西装裤上是否有破口。可当
越朝歌闻言伸手在那人所指的位置抹了一把,叶渡清晰地在他的掌心看到了大片暗红色。
警察在此时赶到,紧随其后是救护车。
周围的人群很快被驱散,越朝歌被救护人员架着,紧随落水者一起上了救护车。
一个救护人员站在车边扬声问:“有家属或者朋友在现场吗?”
“有!”叶渡高声回应,拨开了围观人群,冲了过去,“我是他的朋友!”
坐在救护车里的越朝歌闻言抬起头来。
他浑身都湿透了,刘海凌乱地贴在额头上,鬓角滴着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四目相对,当他看清叶渡担忧的面孔,忽地咧开嘴笑了起来,眯起的双眼透着一丝略显傻气的洋洋得意。
“我帅不帅?”他问。
叶渡还呆立着,一旁为他清创的救护医生笑出声来。
上了车,叶渡稍微放松下来,也有点想笑,可看清了越朝歌腿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怎么搞得……”他蹙起眉。
“可能是快上岸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石头或是什么东西,”越朝歌把所有头发一同往后拢,露出了湿淋淋但光洁又饱满的额头,“倒是不怎么痛。”
“真的吗?”救护医生夹着一团棉花动作小心地按在了创口边缘。
“嘶——”越朝歌倒吸一口冷气。
“挺有精神的嘛。”救护医生说。
对比他,一旁被救上来的落水者状态要糟糕得多。
那是一个明显还未成年的小姑娘,此刻裹着毯子侧卧着,身体瑟瑟发抖。所幸生命体征平稳,意识还算清醒,可能是因为过度惊吓,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小妹妹,没事儿的,”越朝歌语调轻快,“大难不死,我们必有后福。”
救护车空间狭小,叶渡几乎紧挨着他,外套被蹭湿了一大片。
“先顾好你自己吧。”他怀着三分不满轻声抱怨。
越朝歌侧过头,又冲他笑。
“我现在只剩这件西装还是完好的了。”他的目光落在叶渡抱着的外套上。
叶渡低头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越朝歌抬手解下了自己湿淋淋的领带,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会儿,叹了口气:“真丝的呢,我今天特地穿了自己最气派的一套。”
他说完一脸惋惜地把领带团成了一团,问救护医生:“能丢吗?”
医生指了指角落里的黑色垃圾桶。
越朝歌毫无必要地抬起手来,把那一团领带精准地抛了进去。
“……你好像很兴奋。”叶渡说。
“是吗?”越朝歌歪着头想了会儿,笑意变得更加明显。
叶渡很想说点什么。
比如见义勇为自然值得称赞,但也该为自己的安全多考虑。
可他又要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说这些呢?
“我游得快吧?”越朝歌的语调中依旧透着得意。
叶渡无奈地叹了口气,配合着点了点头:“嗯。”
越朝歌看向了另一侧的窗外,轻声说道:“以前更快。”
叶渡下意识想说,我知道。
好在最后忍住了,只是浅浅地笑了笑。
越朝歌不知何时收回了视线,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不自然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了出去。
在这场突如其来又惊心动魄的意外出现以前,他们好像正在聊着一些非常严肃的话题。
叶渡只记得那时的自己情绪紧绷,有点儿生气,又拿这个讨嫌的男人没什么办法。
是在聊什么呢?
剧烈的情绪起伏过后,叶渡只觉得自己大脑的褶皱被彻底熨平,很难再聚精会神地思考,迷迷糊糊的,有点儿像在梦游。
他想不起来了。
到了医院,越朝歌做了一番检查,没有大碍。
但腿上的创口比看起来的更深一些,需要缝合。
叶渡一直陪着。
缝针时,为了分散越朝歌的注意力,医生主动同他闲聊:“你的膝盖以前动过手术吧?”
“这都看得出来?”越朝歌有点儿惊讶。
“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医生一边操作一边说道,“我要是离得远,也发现不了。”
“那我考考你,”越朝歌兴致勃勃,“看得出是什么手术吗?”
一旁的叶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医生倒是不怎么介意,答道:“要么是半月板撕裂,要么就是做的膝关节滑膜切除。看起来恢复的挺不错。”
“厉害啊,”越朝歌赞叹过后又问,“我这个新口子以后会留疤吗?”
“要看你不是疤痕体质,”医生安抚道,“但肯定会比你膝盖这两个刀口明显,毕竟长那么多。”
“那麻烦给我缝漂亮点儿。”越朝歌说。
医生笑道:“怎么,你一个大小伙子也在意这个?”
越朝歌不知为何突然抬头瞄了叶渡一眼,接着飞快收回视线,改口道:“那缝得帅一点也行。”
一旁的护士笑了起来,嘀咕:“什么叫帅一点?”
叶渡终于忍不住吐槽:“意思就是越明显越好。”
缝完伤口,时间早已过了零点。
但依旧不能走。越朝歌在救人过程中呛了几口水,又受了伤,虽然已经打过了针,医生建议最好是留院观察一晚。
越朝歌行动不便,叶渡主动替他办理了所有手续。
终于安顿妥当,越朝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太麻烦你了,”他换下了那一身湿透的衣裤,穿着可怜巴巴的病号服,“我挺好的,没必要陪着,你赶紧回去吧。”
叶渡冷着脸,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我还有事没和你说完呢。”
越朝歌顿时心虚,眼神游移:“呃……就非要现在说吗?”
“你以为我想提,”叶渡生硬地说道,“想到就糟心。”
越朝歌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叶渡皱眉,露出不耐烦的模样:“看什么看,睡你的。”
“……你是不是不放心我?”越朝歌试探着问。
叶渡脸沉得更厉害:“自作多情。”
越朝歌低下头,摸了摸鼻子,乖巧地躺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安静的病房里,叶渡听见了有人压抑着的、低低的偷笑声。
他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假装没有听见。
第17章 要试试吗?
第二天上午,叶渡难得的没有去公司。
早上八点,他第一次踏进了越朝歌的房间。
虽然格局完全相同,但一眼望去,感觉却是与他自己的住处大相径庭。
和叶渡料想中的凌乱或是随意不同,越朝歌的房间十分整洁,一眼看去干净得过分。仔细分辨,发现那是因为不仅没什么杂物,连家具也少得可怜,屋子里只摆放着最简单的必需品。
卧室里三样家具,分别是一张床、一只矮柜和一个不太大的衣橱。
不同于大多年轻人,越朝歌把床铺得很整齐,被子上甚至还盖了床罩。打开衣橱,里面的衣物也都整整齐齐。
叶渡替他把那件完好的西装外套挂进了衣橱,又从下方的抽屉里找到了叠好的T恤和牛仔裤。
他料想越朝歌也会需要干净的内裤和袜子。但越朝歌在拜托他的时候没有提及,他便装傻,怀着一些不可告人的恶劣心态没有特地去取。
用越朝歌交给他的钥匙锁上门,再次驱车来到医院时,病房里还有访客。
一对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女站在床边,满脸感激,言辞恳切,地上堆着果篮和一些包装精美的礼品。
越朝歌很不好意思,眉宇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为难。
见叶渡推门进来,他使着眼色求救般喊道:“叶总!我办完手续就能走了,不会耽误下午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