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知道他不少事情啊。”川泽望着烟清尘,“你也见过他的原形吧?”
尾奴摇了摇头:“他没见过。”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真不是故意在你面前变出原形的,那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不留神……”
烟清尘道:“我没见过他的原形,只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完全长成现在这样,还是一头红红的长头发。”他一拍川泽:“川泽兄弟,你会做蛋糕不?”
“蛋糕?”川泽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尾奴忙说:“我也不是非吃蛋糕不可。”
烟清尘讪笑了下:“我就会造房子,不会做饭,差生文具多啊!你看这么多锅子,这么多器材,那可都是我从地府搜刮来的鬼脂鬼膏啊,可别说蛋糕了,我就想给他们烙饼,我也做不出来……”
想到那圆乎乎的大饼,尾奴确有些馋了,可看川泽也不像是个会烙饼的,便不好说什么,默默吞起了口水。川泽支支吾吾,却也没直接拒绝:“我……这……应该也不难吧?那些天狗们也确实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他瞥了眼烟清尘:“就算我会,这里也没食材啊?”
尾奴眼睛一亮,对川泽是刮目相看了,从前只觉得他总是怒气冲冲的,见了什么人什么事都要撒些脾气,对天上地下,人间万物什么都不满意,眼里总是盛着怒火,没想到在他肚子里待了那么一阵,可能真是被那些天狗们的遭遇触动了,竟露出了温柔的底色来了。莫非这就是俗话说的“不打不相识”?他将川泽吞入腹中,反而成了两人真正结交的契机。他喜欢交朋友,可他交朋友的机会实在太少了,除了烟清尘和那些天狗们,这川泽说不定是他近万年来交上的第一个朋友。
尾奴不由得靠近了川泽,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由得和他说出了心中所想:“真谢谢你,有你在这里真好。”
川泽一怔,扭过了脸去。
烟清尘道:“咳!这还不简单,我去给你搞一些过来!你说,你需要什么?”
川泽走到窗边,揉着耳朵道:“面粉……盐巴,之类的吧。”
“好!我这就去办!”
“那你再拿些黏人皮的胶水过来。”
“好好,你等着!”烟清尘摸了下后脑勺,“烙饼还需要胶水?”
尾奴说:“给我用的,我过会儿就要走啦,还要去受刑呢,这里灵气太充足,我的伤好得太快了,我怕那些处刑的神仙见了会起疑心。“
烟清尘便离开了。
川泽则去了灶台边研究锅子,看看灶台,看看锅子,东瞅瞅,西摸摸,似是毫无头绪,根本无从下手,尾奴忙说:“你要不会也没关系呀,你是龙族的皇子,怎么可能会烙饼呢?”
川泽看了看他:“你不是在讥讽我养尊处优吧?”
尾奴吓坏了:“我听起来是这个意思吗?”他抿了抿嘴唇,“那我还是不说话了吧……”
川泽叹气:“你是真不太会说话。”他接连叹气:“也是,平时也没个人和你说话。”
他蹲下了去摸那灶台肚子,闲闲地和尾奴搭着话:“那些天狗在你的肚子里时老是去舔你肚子里挂着的两颗太阳,那些太阳是你吞下去的太阳吗?”
尾奴也蹲下了,点了点头。
“可是它们挂在树上的时候那么小,进了你的肚子怎么变得那么大?”
尾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想着,吞它们进去,或许那些天狗也可以尝尝太阳的滋味了,它们尝到了吗?”
“你不自己去问问它们?”
尾奴摆起了手,声音也轻了:“这可不能问,要是一问,它们就会不停地想吃太阳,我怕它们钻牛角尖,怕它们偷偷跑出去。”尾奴拉了川泽到身旁,又不说话了,在他手心里写字:外面,危险。
川泽点头。尾奴又写:可是,别说太危险。
川泽打出一个问号。
尾奴捧着脸,看着他,忧心忡忡:“我听过好多事情,人也好,灵物也好,但凡有生命的,甚至是植物,只要被吓伤了是会寻死的。”
“你怕它们听到了外面的恐怖,被吓坏了,毁了自己的灵珠自杀?”
“嘘!”尾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念头最好也别让他们听见。
“不至于吧……”川泽说,“你在外面经历了那么多恐怖的事情,“他轻轻碰了碰尾奴胳膊上的烫伤,那烂肉又掉下来一块,”你也没想过自毁了灵珠吧?“
尾奴捡起那烂肉塞进衣袖里,说:“那我肚子里不是还有他们嘛,而且三界也还需要我啊。”
“那现在他们有了这个门帘后的世界,三界……也有了许多其他天狗了……”
尾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川泽也捂住了嘴,在尾奴手心飞快地写:对,秘密。
他又徐徐地写:我们不能让外界知道这些。
写完,他探头往外看去,尾奴靠在他身边,扒拉着灶台也往外张望,透过敞开的窗户能看到那半人半狗的天狗成了个侧卧的姿势,正有些无聊地摇晃着尾巴,打着呵欠。还能依稀看到其他天狗们或奔跑,或打坐的身影。
天色是那么的好,草是那么的绿,花是那么的鲜艳,烦恼是没有的,忧愁是没有的,世界好好的存在着,他想保护的天狗们快乐地生活着。
一时间,尾奴很想哭,很希望这样的状态,这样的时光能永永远远地持续下去。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幸福的感觉”。
他就问川泽:“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幸福的感觉吗?”
他摸着心口:“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肚子饱饱的,吃了太阳都没这么满足,要我现在就去受刑,我也愿意马上就去,鞭子抽在我身上我可能都不会觉得痛,川泽,这就是幸福吗?”
川泽没出声,还盯着外面那半人半狗的天狗,神色凝重。尾奴一把抱住了他:“真谢谢你!”他将川泽抱得紧紧地,川泽挣了下也就放弃了,尾奴就说:“你在地府肯定很辛苦,要是不开心了,你就来这里开心开心,幸福幸福,你看,这里的天永远都是晴的,他们也都很感谢你,他们也永远都欢迎你。”
他还道:“这肯定是幸福的感觉!”
川泽还是没回答,烟清尘回来了,肩上扛着一只大麻袋,那袋子上印着“吃饼地狱专用”几个大字。他笑呵呵地将袋子甩进屋里,一拍,道:“我这记性,把这吃饼地狱给忘了!抱歉,抱歉!现成的饼啊!”
“这地狱是专门用来惩罚那些生前老给别人画饼的人的。”
他抓了几张大饼出来塞给尾奴,还塞给了川泽,自己也拿着一块啃了起来,尾奴张嘴就啃,川泽试着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
烟清尘道:“还不错吧?”
“不错,不错。“尾奴就把那些天狗们都叫了过来,分饼给他们吃。
“是大饼!”
“圆圆的,好像太阳!”
尾奴说:“味道也和太阳一样。”
“真的吗??!”
“快给我!”
“吃太阳!吃太阳!”
天狗们在草地上欢快地啃起了大饼,也有两三个将一块大饼扯得四分五裂的,还有两个放着成袋的大饼不要,非得抢一块大饼的,尾奴忙去劝架:“别打啦,都有!”
川泽冒出来一句:“我们三个要是死了下了地府,是不是也得进这个画饼地狱?”
烟清尘板起脸孔:“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还能再死第二回?你和他是灵物,要死那也是灵珠被毁死了,灵珠被毁了就直接灰灰湮灭啦,还下地府?”
川泽说:“也不是立即就灰飞烟灭,还能撑个半天吧。”
那群天狗们本来兴高采烈的,约莫是听了这些生生死死,灵珠被毁之类的话,都缩到了一处去,嘴和手却没停,每一只都把嘴巴和肚子撑得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