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尾奴凶巴巴地看他一眼，脸颊一抽，右脸上的一块烂肉掉了下来，露出白瓷般的一抹润光，是它原先那副皮囊的底子了。川泽早前就见过尾奴的模样，那时只觉得是一张漂亮面孔，没什么特别，眼下不知是因为还有一些烂皮腐肉黏在它的脸上，与那白皙的好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是因为自打他下了地府，见的净是些浑身长满恶疮的恶鬼丑魂，看到这一小片白净的皮肤，心神不由一荡。
而且因为他的身体还是神将的重量，在地府随便走走倒还好，要真长留在这里，不让自己飘出地府，不得不问阎罗王们要了许多重体的丹药服下。这些个阎罗，各有各的丹药，什么吃了之后每看一个美人，身子就重一成的，什么吃了之后每大快朵颐一顿美食，身子就重两成的，总之满足六欲，重身子的药丸他们是应有尽有。川泽每天挑个不同效用的吃上半颗，倒也能在地府脚踏实地的生活着。兴许就是因为这些药丸，使得他更容易将漂亮的东西看进心里去。
又一块腐肉从尾奴脸上掉了下来。
它那张漂亮的脸蛋又重见了天日。
恰逢外头吹进来一阵清风，川泽靠在墙边，想自己为了留在烟清尘身边，真帮着他做了不少体力活，又是搬千斤重的木桶，又是扛百来斤重的柱子，从前他只是斩妖除魔，修炼身法，从没干过这种劳工，纵然一身的好力气，不消半日也觉得够呛，加上增长六欲的药丸作祟，如今吹着徐徐和风，听着鸟语嘤嘤，闻着花香阵阵，看着一个漂漂亮亮的人坐在自己身边，他只觉身子发沉，惰性上身，真有些不想离开这门帘后的世界了。
那尾奴却惊慌了起来，拿着掉下来的烂肉往脸上贴去：“完了，完了，我过会儿还要继续受刑呢，恢复得太快会被看出破绽来的。”
川泽懒懒道：“你别着急，我去给你找些胶水，我那里多的是，都是拿来黏了被刑具扒拉下来的人皮让人继续受刑用的。”
他便要起身，听得屋外有人一声声地嚷嚷着：“小狗！”“小狗！”
是烟清尘的声音。这一喊，到处都是狗吠。
“小狗！小狗！”烟清尘还喊着，越喊越近，越喊越大声。他越喊，尾奴笑得越开心，也不收拾自己的皮囊了，趴去了窗口，探出个脑袋。川泽一看，来的确实是烟清尘，甩着他的葫芦酒壶，迈着大步，他到了木屋窗边了，一伸手，摸着尾奴的脑袋乐呵呵地又是一声：“小狗！”
再一声：“红毛小狗！”
尾奴眯起了眼睛，腰压得低低的，蹭着烟清尘的手掌心，真像一条在享受着主人爱抚的小狗了。
“你怎么来啦？”他高兴地问。
烟清尘抱住它的脑袋亲了一大口：“想死我啦！你想我吗？”
第28章 5.2（上）
尾奴的脑袋被烟清尘这么一搂，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两块头皮，烟清尘哈哈大笑，尾奴跟着笑，他也伸出了手，搂住烟清尘的脖子抱住了他，继续享受地用脑袋顶着他的手掌心：“想啊！我也很想你！”
烟清尘的掌心暖暖的，和他记忆中的温度一模一样，尾奴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样温暖的抚摸了，他喜欢这样的感觉，欢快地说道：“我们好久都没见到啦！”
烟清尘揉着他的头发，开开心心地说着话：“是啊，用人间的时间算，我们得万把年没见到啦。”
川泽在旁接了句：“万把年不见，要真想见，你也不去见见他？”
他的语调有些冷，想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尾奴忙看了他一眼，急着帮烟清尘解释：“话可不能这么说，他是不喜欢天庭才下了地府的，要他再回天庭，那怎么能行？”
川泽还是冷冷的：“听你的意思，你是怪他没回去看过你？”
尾奴诧异，凑在烟清尘面前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可越解释似乎越不对劲，尾奴嘟嘟囔囔地低了声音，把身子缩回了屋里，不太敢看烟清尘了。那烟清尘大大咧咧地一笑：“小狗！干吗垂头丧气的啊！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没有怪我，你的意思是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我要回来看你，你会很高兴，我不来看你，你也不会不开心，不会记恨我，对吧？”
尾奴仰起脸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又凑了过去，对他笑了笑。
烟清尘摸摸他的头发：“小狗不会说话，但是小狗很会心疼人。”
川泽拽了下尾奴：“你不是天狗吗，天狗和普通小狗可不一样吧？”
烟清尘哈哈大笑，提起酒壶喝了一口，伸了手去摸川泽的脑袋：“不长毛的小龙，这回还得多谢你了，天庭那地方我是真不愿意回去，没意思，那么多没意思的房子还都是我自己造的，唉，真是没意思透了！”
川泽躲开来了他的手，皱起眉头：“你就算回去了，那秘境石牢也不是你轻易能去的地方。”
烟清尘咧嘴一笑：“我要是想去，我看谁敢拦我。”
川泽撇了撇嘴，道：“烟大师，你这屋子是不是设计得有些潦草了？”
烟清尘探头进来看了看：“潦草吗？”
尾奴坐在地毯上直眨眼：“潦草吗？”
这里要遮风避雨的地方有屋檐，要躺着撒欢的地方有草席，要吃饭喝水的地方还有灶台，可谓应有尽有了。不过川泽是龙族皇子出身，住的是龙宫，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地方对他来说或许真的太过潦草了，想到川泽好好的龙宫不回，到了地府生活，多少与自己脱不了关系，尾奴心生愧疚，就和烟清尘道：“好像是有些潦草……缺一些家具摆设，”他小声问川泽，“你们龙宫的房子都是什么样的啊？“
川泽一蹙眉，拉长了脸：“你提那地方干什么？”
他道：“和这里也没什么差别，都知道我在那里住不长久，谁还会用心布置？”
尾奴一愣，想说些什么，可又怕笨嘴拙舌，终归词不达意，低着头不敢说话了。烟清尘这会儿出来打圆场：“哎呀，川泽兄弟，这本来就是给天狗设计的，可不是给神将住的。”
“我不是神将了。”川泽的脸色更阴沉了。尾奴忙冲烟清尘使眼色，岔开了话题：“没想到你真把这个法宝做出来了！”
烟清尘瞅瞅川泽，又看了看尾奴，笑着喝酒：“也是机缘巧合，我去魔界游历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画师，他啊，有一支神奇的毛笔……”
“就像神笔马良一样吗？”
“你还知道神笔马良？”烟清尘摸了下尾奴的耳朵，“小狗，快和我说说，你都听了些什么，听了些什么好玩的事情？这人间又多了些什么会邪门歪道法术的族群啊？”
川泽这时问了句：“给天狗设计的，那弄这么多煮饭的家什干吗？他们还会自己做饭？”
烟清尘清了清嗓子，说了：“川泽兄弟啊，我的设计理念是这样的，这天狗啊，日日夜夜地想着吃太阳，可太阳是不能轻易吃的，太阳没了，我们谁都得完蛋，我可还不想完蛋啊，我可还有好多折磨鬼的鬼点子还没有实现呢，你比如说，我们把那些个天天在不能抽烟的地方抽烟的那些个烟鬼，我们就把他们的肺……”
川泽打断他道：“言归正传。”
“哦，好，好，我说到哪里了？”
尾奴舔了舔嘴唇：“说到天狗吃太阳……”
“对，对，我是想他们吃不着太阳，那起码可以吃一些像太阳的东西，比如圆圆的大饼，圆圆的汤圆，圆圆的饼干，圆圆的蛋糕。”
尾奴不禁喊：“奶油蛋糕！我还没吃过奶油蛋糕呢！”
烟清尘连连点头：“好，好，吃，吃，给你做！给你做！”他看了看川泽，“你看，就能给他们解解馋。”
“听你的意思，你造这个法宝就是为了这些……天狗？”川泽道。
尾奴道：“对啊，烟清尘说啦，他会给这些天狗们造一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