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的宴席(8)

2025-09-29 评论

  班石头也还在说话:“我就找了过去,我就看到了一个人,他在吃人,生吃啊!生啃啊!抓着啃!和啃猪蹄似的,这个人啊他满身的血!”

  尾奴问他:“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班富强忽然厉声道:“不对啊!你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和何警察也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你看到了一匹狼在啃人啊!”

  “和你们说不通啊!”他一低头,看着尾奴:“老三兄弟,我知道你会相信我!”

  “我信,我问你,你看清那个人什么样子了吗?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他看到我,扔下他的猪蹄就跑了,往西去的。”班石头勾着尾奴的脖子,又开始咳嗽,又开始咳血,声音一下轻了,“他长得……年轻,男的,肯定是个男的,高个子,他看了我一眼……”

  班石头紧紧箍住尾奴的脖子:“老三兄弟,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眼神,福洲河的人我见得多了,村里的人我一个一个都认识,撞死过人的野猪,咬死过狗的野狼,我都见过,他们喝过的血一定还没有他喝过的万万分之一那么多。他是喝血吃肉,绝对管教不来的禽兽。”

  “你是说他闻上去像鱼?”

  “是允老头的血闻上去像鱼,那被啃的猪蹄就是允老头的胳膊啊,就那么被扔在草地上,我和允老头说附近就是盘古庙,村里来了不少年轻后生,我马上带你过去,求个往生后的好出路,允老头和我说,别动我了。”

  “他那时候还有气?他还说什么了?”

  张教授这会儿赶上来了,问了句:“所以……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人?”他喊了停,问班石头,又问班富强:“就是这儿吧?”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被麻绳圈起来的大圆圈,那麻绳上能看到明显的血迹。那是黑羽毛大公鸡的血,闻着香甜。尾奴把班石头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班石头撑着他的肩膀,双目又有些失神了,很勉强地应着声:“对,就是这里……”

  张教授拿出一副眼镜戴上,弯腰在草丛里翻翻找找,班富强有样学样,也开始翻找,说道:“我记得我在这儿看到过动物足迹,何警察他们还来贴了标记的,怎么不见了呢?”

  班石头继续轻声和尾奴说着话:“允老头还有气呢,还有好长的气呢,人是不成人样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气,他和我说了不少,说不去庙里了,就在这里了,说过几天会下雨,那就是他的气飞到了天上去,又落了下来,要是过几天发大水,那就是他的血融进了土里,土受不了,把它们又吐了出来,要是过几天刮起了大风,那就是他的胡须被卷进了云里,云受不了,把它们抛回了地上,要是过几天太阳被吃了,那就是他的尾巴馋了,又去吃树上结的果子了。”

  尾奴落下泪来,低头擦拭,说:“老头是真死了啊。”

  “真死了,我去找村长,村长来的时候,他没气了,我们就把他安置去了义庄。”

  班石头问尾奴:“你认识允老头啊?”

  尾奴点了点头:“老早之前,他为了活命,把我丢下了。”

  “那你认识那啃他的男的吗,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尾奴又点了点头:“不久之前,他丢下我跑了。”

  班石头说:“那你挺可怜的,老是被人抛弃,是得哭一哭,咱们武林中人,有泪就要流。”

 

 

第4章 1.1(中)

  尾奴听了这话,眼泪反倒止住了,对班石头道:“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我得赶紧把我的小狗找回来,不然它受了伤是我的错,它要是伤到了什么人,害的一些花花草草,飞禽走兽遭了殃,那肯定也是我的问题,到了那个时候我才叫可怜呢,到了那个时候,有的是时间让我哭!”

  班石头听着他说话,目光愈发地深沉,呼吸声也愈发地沉稳,待尾奴说完,他将他拉近了,先是瞅了瞅他身后——尾奴不用往身后看都能听到那班富强和张教授在他身后,在树丛中寻寻觅觅的声响,班石头的说话声很低,藏在那些翻动草叶的噪声里:“老三兄弟,我知道你不是来找什么小狗的,我也不和你说那些虚头八脑,玄乎神乎的……”班石头又往尾奴身后张望——尾奴不用往身后看也能感觉到班富强瞄他和班石头的视线——他已经鬼鬼祟祟地这么瞄了他们好几次了。每一次,那视线里都充满着刺探,充满着强烈的渴求,十分的炽热,十分的兴奋。

  班石头的声音更轻了,气若游丝,兴许是因为他的身体终于耗尽了肾上腺素所提供的短暂的亢奋,痛觉再度注满了他的四肢百骸:“此地不宜久留,我劝你不管是来这里干什么的,还是赶紧走吧,你武功再高,可是我们这里的人会法术,你是斗不过他们的。”他的嘴唇打起了哆嗦,人也蜷缩了起来,神情和肉体一样痛苦不堪,哀声道,“我师父当年就和你一样,武功高,来办事,在村里待了几天,知道了太多,和他们的理念又不合,这方圆百里,就没一个和他们想到一处去的,唉……”班石头按着膝盖,低下了头,“我知道,师父一定已经死在了他们手上,我很想给师父报仇,但是这些人生我养我,我没办法,我进退两难啊。”他悲恸不已:“这……或许就是我们习武之人的宿命吧……血缘之恩,教养之恩,永远无法找到它们之间的平衡,”他还道:“但是我不后悔习武,习武是我的宿命 ,只有打起拳来,我才觉得我是我,是我在真真切切地活着……”他仰头,含泪注视尾奴:“我难得遇到一个能打的,我是既想你明天中午来,又不想你来,你来我们这里,真的很危险!唉!”

  尾奴心又软了,承诺道:“肯定来,中午十二点,你在家等我,我轻功好,偷偷进村,不让任何人看到。”

  班石头的眼睛都亮了,点了下头,又叮嘱尾奴:“你等会儿好好洗个澡,洗得干干净净的,把这一身血汗都洗了。”

  尾奴应下,班石头就推开了他,说:“我得歇会儿了,再不歇会儿,明天就没法和你打了。”便再没话了,就那么浑身发着抖坐着。

  班富强又偷摸着打量他们,尾奴转过了身去,冲他笑了笑,做嘴型:找医生。班富强连连颔首,也冲他笑,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又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

  “找到了!看样子是往西边去了!”

  听得张教授这一声惊呼,尾奴忙赶到他跟前,原来张教授在一片草丛中发现了一排动物的足印,看样子,这动物在麻绳圈的外围绕了一大圈,然后往西边去了。

  盘古庙就在西边。

  “对,对,昨天我们看到的应该也是在这附近,我看像狼走出来的。”班富强也过来了,煞有介事地排查着这一串动物足迹周围的草木,“昨天还在这周围发现了不少沾了血的草啊什么的,您看……”

  他指出来的一些野草上确实能看到一些深色的点状痕迹。张教授推了下眼镜,分析道:“看这血迹的形状,应该是从野兽嘴里滴落下来的,这样的话……”他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道,“从爪痕的尖锐程度来看,我觉得是狗爪印。”他拿出了手机对着那些足迹要拍照,可手机却怎么也开不起来,黑着屏。班富强凑了过去,拿出手机也要拍照:“我帮您拍几张,到时候传您。”

  他那手机却也没法用,和张教授大眼瞪了小眼,都有些茫然了。尾奴钻在两人中间,指了下身后:“村长,教授,我看班石头快不行了,我们最好马上送他去医院。”

  班石头却突然跳了起来,拍打着胸口,道:“我没事!我不去医院!!”

  班富强忙去安抚他:“好,好好,不去,不去,你先坐下歇息,别拍了,别拍了。”他抓住班石头的手,冲尾奴使了个眼色,尾奴便没再多说什么,那张教授这会儿也不管手机了,趴在那动物足迹边上嗅着,道:“而且狼身上有一股独特的臭味,所到之处,经久不散……”他一抬眼,那眼神极敏锐,“这脚印和附近的草丛都没有这种味道,这里反倒是有一股,”他的鼻翼夸张地翕动着,眼中倏地闪过一丝迷惑,“一股……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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