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
只有陆应倬没有那么幸运。
陈今被推入泥泞地外,眼睁睁看着再次分崩离析的山体。
滚落下来的石头砸在陆应倬的后背,手臂,脑袋,血流如注,所幸距离山腰已经不远。
山灾平息,两人纷纷昏迷。
醒来之后——
他们在江市最好的三甲医院。
陈今记得自己哭着让爸妈带他去找陆应倬,见到的人里,还有陆远璋和陆夫人。
陆应倬刚醒来,也是这样,陌生看了他一眼。
陆远璋说:“小倬,他是你的朋友?”
十七岁的陆应倬脑袋上纱布和绷带隐隐渗血,还在发高烧,皱了皱眉,只一眼,低下头说自己不认识来看他的人,想休息。
忘记了。
此时此刻,多荒谬的重合。
那一眼在人生中是太深刻的教训,陈今永远不会忘记,现在,这个场景如同复现在眼前。
他想的是:今早他不拒绝陆应倬那个吻就好了。
何卫澜为他们带上门。
清脆的一声锁扣,带动了陈今的脚步,他走到病床边看着安静无言的陆应倬,问他:“又把脑袋撞了,疼吗?”
陆应倬抬起眼帘,蓝白色的病号服和纱布让他整个人虚弱了很多,笼罩着一层病色。
很好。
连眼神都平添一抹温柔多情。
陈今面无表情,一屁股坐下,“还记不记得你是我老婆?”
陆应倬眼神稍微变化。
打着吊针的手抬起,轻轻翻转指了指自己,似乎在确认答案。
陈今心如铁,“对,你是下面那个。”
陆应倬把手放在被子上。
目光细细临摹面前人的五官脸庞,轻轻点头。
“!”乖死。
陈今不动声色,拿出温柔丈夫的风范,抬手检查陆应倬纱布下的伤势,顺带解释:“你家里人看不上我,觉得我是乡下来的,你非要和我跑,攒了钱之后我们去国外办的仪式,之后你不小心怀孕了,神奇吗,我们俩还有个儿子,一个半月了。”
陆应倬抓住陈今的手,盯着问:“那你爱我吗?”
陈今瞥了他一眼:“还行吧。”
“你一直在家带孩子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考虑每个月多给你涨点零花钱。”
陆应倬小声说:“好。”
“差不多得了啊别装了——”
陈今瞧他这演技都能去演戏了,一巴掌拍过去,指了指他脑门,“连个口子都没有,我看你休息休息得了。”
陆应倬用一种很受伤的眼神看他。
仿佛被丈夫误会拷打之后,迟迟为自己辩解不清的小妾,勾栏做派,这一眼,看得陈今又爽又翻了个白眼,好半天,还是败下阵来心疼把人搂在怀里,“好了好了。”
“何秘书说你今天还救他啦?”
陆应倬紧贴他触感温润柔滑的脸,毫不掩饰生理性喜欢,小声对他说:“不知道。”
眼看双手都要越抱越紧。陈今忙抓着他:“跑针了!”
“失忆一次就够了。”
陈今小心给他调整一下针头,“别总是开这种玩笑逗我,我不喜欢。”
陆应倬听闻放开手臂。
转为抓握他的腕子,带人坐下来,盯着他的视线不曾挪动半分。
陈今:“何秘书都和我说了。陆安阑这个不要脸的被揭老底了还发羊癫疯,要知道他这样我肯定不让你惹!”
陆应倬不是陆安阑。
陈今宁愿不要他为儿子出这口气。
他们有自己的家,有可爱的耳朵宝宝,不能因为明面一时爽和法外狂徒斗命。
陆应倬点点头,“这么几年被他骚扰多了,我有预感他不会罢休,只是没想到这么直接,我反应很快的。”
“我会告他。”
陈今认真扯他手臂:“你别出面,天天给我待在家里养伤,不然你爸万一心软,或者陆安阑妈妈来找你绝对又说不清,我可不认识他们,找我也没用。”
陆应倬凝视他双眸,说:“好。”
陈今生怕他体会不到这一层,一字一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对我来说不可或缺,你还是小耳朵的爸爸,没有你我们都不会完整的,以后做任何决定之前,你都想想这些,行吗?”
陆应倬点头用了些力。
陈今心疼他脑壳,但舒心多了,凑近他嘴角吧唧一口,小声红着脸说:“爱你。”
刚刚嘴硬没说的。
陈今为自己的话加了磅,让人记忆深刻一些,爱这个字他从来没有说过,陆应倬会绑定记得这些话吧?
这次他没逃走。
陈今虽然觉得有点害羞,可也硬生生制止自己逃跑的脚步,当然,也因为他有点惊讶,抽了纸巾给人擦眼泪,“你怎么突然哭啦?”
话音落下。
吻也一同落了下来。
陈今已经习惯了他的亲近,匆匆回应吮了一下,去抓他手,“靠你手上的针——”
一只手稳稳抬高。
陆应倬不是突然忘情发狠。
陈今觉得护士进来看到的话,也会心里夸他们不是恶臭小情侣,不然人家又要再戳一次吊针,真好真好!
“辛苦了。”
陆应倬突然对他说。
什么啊?陈今看着他明显湿红的眼眶,意识到自己有点跑偏了,于是打算很认真听他说话,“怎么突然说这个?”
这不是他生小耳朵的时候,陆应倬在产房说的话吗?
怪怪的。
陆应倬抬起他的手,用力一揉,放在心口。
“每次都让你走向我。”
“邻居们总说你给我送饭比上学还准时,其实我一直也不懂,为什么越来越期待你出现,偏偏你比钟都准时,我的期待没有落空过一次,雨天……你抱着伞捧着饭盆大喊一声我的名字,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做好事,坐下趴在我身边啃梨。”
“你总是盯着我一直看,被抓包也不心虚,我眼睛漂亮不过你,总是输。”
陈今大脑一片空白。
眼泪却不受控制般落下来几颗。
陆应倬为他擦去,“你的朋友那么多,怎么总是愿意陪我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说话,挨着我午睡?”
陈今吸了吸鼻子。
“因为你长得比他们好看多了。”
“幸好没被山上石头砸了毁容。”
陆应倬给他擤鼻子,言之深爱之切:“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变,你总让我相信一切有希望,日子随便过过也特别有意思,没有你默许我哪儿来的幸福?”
陈今低下头,“早知道我抄根棍子往你脑袋上一砸了。”
这多快嘛。
明明秘诀就是撞脑袋。
第46章
撞个头和打通任督二脉一样。
讲话也好听了, 失忆也治好了,比电击片好用……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陈今情绪大起大落完,有些后怕, 捧着陆应倬脑袋左瞧右瞧, “脑震荡什么的有没有?”
脑壳很脆弱的!
陆应倬顺势环上他腰身, 任人摆布,“我稍微护了一下头, 医生说我脑部CT没有问题,检查也无异样,再观察一个小时就可以出院。”
陈今还是不放心。
抱着眼前这颗头忧心忡忡:“就差砸出一个大坑了,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脑袋很重要。”
“好。”
陆应倬带了些力道。
陈今顺势坐下,被人又抱又揉的同时, 还被质问:“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陈今如临大敌,“什, 什么?”
陆应倬把想问的话摆在首位, 不偏不倚:“之前在乡下是不是就对我有好感?不然怎么刚见我,给我代驾那一晚……”
“不是的!”
陈今快嘴否认掉一切,生怕摇头的频率不够快, “……当年是我连累你受伤,我根本没想过再见,论喜欢还得是怀孕之后, 你老是向我砸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