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天骄(55)

2025-10-01 评论

  邹主任带叶彬青在外面看了一眼,发现政委桌上摆着酒,在跟几人痛饮,不知喝了多久。

  邹主任把门关上,从容地说:“下次再来吧。”

  叶彬青机械地走着,心凉了半截:我的天,后悔也来不及了……

  傍晚时分,叶彬青去坐最后一趟车,往团部和军营赶。

  邹主任挥挥手:“军营都是一样的,你克服下。有空的话,你到师里来吃饭,给你改善改善。”

  汽车大约又开了十里地,把叶彬青连铺盖带人扔下去。

  X营五连,就是他的终点站。

  叶彬青一看,又脏又破的军营。士兵迎上来,好奇地看着他。跟路上遇见的新兵一样,个个都是单纯活泼的样子,就是脏兮兮的。

  叶彬青舒一口气。太好了,总算回到正常的军营。

  叶彬青写信给家中报个平安。叶彬青的父母认为,工资福利都不错,叮嘱他在部队好好表现。

 

 

第22章 

  安顿下来后,叶彬青才理解什么叫“军营都是一样的”。他们的连队完全不像师部的下属。营房盖得马马虎虎,外头衰草连天。士兵们纪律涣散,敞着衣服,随处乱走。

  叶彬青问他们,哪里是澡堂。

  士兵们告诉他,澡堂的水管上个月爆掉,把砖都冲开一大片,至今没有修好。老鼠在里面乱窜。

  就像邹主任之前说的“得靠自己努力”。歇几天,叶彬青到团里找来技术人员,把水管修好。带上士兵一起,大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澡堂翻修一新。

  连队的指导员是个老兵,对叶彬青笑道:“何必那么麻烦,你可以在屋里洗嘛。”

  叶彬青这才发现,指导员的房间比自己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带有浴室,他的房间却没有。看来,退役的连长前脚走,指导员后脚就把好房间给占掉。

  指导员比自己大好几岁,叶彬青不想计较,开始了他的工作。

  营房、活动室、枪架、外面的野地,这些地方都要清理整顿,士兵的训练也要正常进行。

  几个月下来,连队的生活回归正常。

  叶彬青发现,要不是他有当学生干部的经验,简直无从下手。城市来的士兵文化高点,油滑点;农村来的士兵倔头倔脑,忍耐力好点。士兵们混在一起之后,时不时发生矛盾,打架斗殴。

  士官和老兵耐心有限,看新兵不服管,他们就体罚。

  叶彬青给士兵重新分班以后,他们终于稳定下来,逐渐产生凝聚力。

  连队的饭菜过于粗粝,炊事员经常把盐随手倒进去,菜都不剁开。叶彬青亲自监督他们做饭,饭菜终于能入口。

  叶彬青没料到,他学的军事战略、思想方法全没用上,最后是靠打扫卫生、整顿营房走上岗位。工作就是这么玄妙。

  一晃眼,忙碌的一年过去了。

  叶彬青每个月给阮子燃写三次信,在他生日的时候还打过一次电话。连队没有按电话,叶彬青专门跑到团部打。

  闲暇时,阮子燃会给叶彬青写信,告诉他自己在学校的情况。阮子燃很有上进心的样子,成绩中等,不时获得一些奖励,让叶彬青有一种莫名的感动。阮子燃在他心里还是十六岁的样子,不知多可爱的。

  叶彬青还收到一些同学的来信,得知首长离休前的情况。获知整编的消息,军区乱成一团,不少军官提着贵重的礼品,见人就送,拉帮结派,一时间人心惶惶。首长则加大了枪决的力度,原先一年枪毙十个,临走那段时间,每个月他都要枪毙七八个人,军区好像刑场一样,充满萧杀的气氛。一片寂静中,只有枪声像礼炮一样接连不断,让人闻风丧胆。离开前,首长终于立地成佛,连开两台文艺晚会,跟许多人握手之后,卸甲而去。

  第二年,叶彬青被正式任命成连长,生活变得平稳。不管其他连队咋样,叶彬青的队伍不再斗殴。班长排长也算训练有素,体罚士兵的时候按规矩办,先动口,再动手。

  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叶彬青有时还搞搞测绘,写点材料上报师里。

  叶彬青时常出神,猜测阮子燃会去哪里服役。最有可能,阮子燃会去某个兵种的总部。叶彬青内心轻轻地抖了一下,不知他何时能去?

  阮子燃在信里说,他跟苏冰分手了。

  有一天,阮子燃对苏冰说,如果他去野战部队服役,希望苏冰等他,或者跟他一起去。

  苏冰当场拒绝。

  阮子燃大吃一惊,决定给她反悔的机会,想想再讲。

  没想到,苏冰明确地告诉他:她不会跟他在一起。他们并不合适。

  苏冰给阮子燃碰的钉子不小,他的信件骤然减少,变成一个月一封。

  叶彬青对苏冰同学感恩戴德。想不到,苏冰做事这么干脆,一下就把阮子燃甩掉,毫不顾惜的样子。叶彬青惊喜中夹杂着些许难受。

  一颗乳白色的贝齿躺在掌心,叶彬青用手轻轻捏住。每次想念对方的时候,叶彬青都要看这颗乳牙。他的内心一片柔波,充溢着感情,一咬就破。

  不知阮子燃现在什么样?叶彬青想象着。

  既然苏冰退出历史舞台,机不可失。

  叶彬青写一封信,春风化雨地安慰阮子燃,写好几页,最后才用颤抖的笔尖写:子燃,我会比其他人还要爱你,不会让你难过的。相信我。

  两个月过去,阮子燃的信才到连队里。

  阮子燃在回信中写道:我跟奶奶说,彬青如果是我的哥哥就好了,我现在吃饭都是一个人。张鹏要去海军,姚志勇想去总政,江世华说他不要留在部队里。

  叶彬青反复咀嚼,没有看到任何他想要的结果。

  阮子燃接着写:彬青,你要不要一些烟或者酒?办事可以用。你要的军事特种纸,做测绘的,我上次从学校找到一些。收到没?

  叶彬青读着读着,情绪逐渐低落。最后,他回信说:绘图纸已收到。

  叶彬青追问:子燃,你要去哪里服役?

  又过去一个月,阮子燃在信里说:没想好。刘书记问他想不想去军区的直属部队,就在本市。爷爷让他去有界碑的地方,增长见识,然后再回本市。

  叶彬青慢慢地放下信纸,好一阵做事没有情绪。

  春夏之交的某天,小蝌蚪在水中游动。墨色的圆点点聚在一起,忽地一下,把水波闪成一团摇动的银色,又各自游走。

  叶彬青看着水洼,想起好几年前,他们一起在列车上,他对阮子燃说,他像一只小蝌蚪,游来游去的,找妈妈。难得的时光,美好得不可想象,有可能一去不复返。

  叶彬青没有再想,他不能失去前进的动力。

  两年来,除去春节回家,叶彬青只见过一次朋友,在另一个团里的师兄。师兄比他高一届,先是选入空军某部队,由于体检不合格,他被退回学校。在刘书记的帮助下,他比叶彬青早一年来此地服役。

  两人吃一顿饭,搞点薄酒。

  师兄感叹道:“彬青,你比我运气好。我来的时候,队里的指导员还没退。我多等了一年,今年才正式干上!顺利的话,你大概过两年就能去师里上班,当个办事员。我还要再等下去。”

  气氛有些凝重,叶彬青宽慰他几句。

  师兄摆摆手,表示他什么都能忍受:“不抱怨!他们在军区里干,不见得更快活,跟我们一样是中尉,顶多上尉。我们去师里,说不定就会脱颖而出!”

  话虽如此,师兄没有再讲下去。叶彬青不确定,他是不是也看见师长练习奇怪的五禽戏,政委饮酒作乐,故而对师里的工作信心全毁。

  师兄喝醉后,对叶彬青说,去师里以后,他一定要好好攒钱,不能让女友失望。

  师兄醉醺醺地提议,他们去边检附近看看。他女友之前写信,想来看他。他要先去城市的出入口看看,好不好走。

  叶彬青本想回营房,但是拗不过他。师兄比他多干一年,精神上的损害可能更大,跑出来一趟不容易,需要适当的放纵。

  细雨中,叶彬青陪着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高速公路上,抬头看他们远远守卫的城市。

  夜色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就像一个色彩斑斓的花园,两个小军官站在它的脚下,就像两个微不足道的绿色小螳螂一样。他们在附近驻扎几年,头一次看清这座城市的模样。它是如此美丽,辉煌,在黑暗中绽放,简直让人热泪盈眶。不知不觉,他们看了个把小时,像两个名副其实的乡巴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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