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叔。”他先打招呼。
一盏翠青色中式吊灯悬挂在眼前,光线漫过他的眼眸,将原本的深褐色映射得浅淡。
这样隐秘安静的氛围让他卸下了不少防备。
也许这就是靳霄叫他来见面的理由。
靳霄站起来迎接他,“哎哟,川哥。我们川哥又长高了啊?”
“不知道多高了,没细量。”
拉开椅子,赵逐川扫了眼全桌清淡而不油腻的菜,“靳叔找了这样一个好地方,真是有心了。”
靳霄仰起头,笑着看他,取过毛巾擦手,声调比平时说话略高些:“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但还记得你小时候老夹桌上的炸小黄鱼。我猜海边长大的小孩儿肯定能吃鱼,就点了几斤岩鲤,几份素菜,再拌了些凉菜,应该合你胃口。”
靳霄不太能吃辣。
他点的番茄鸳鸯锅,又非要挑战一下,第一口辣汤下去就开始喝水,等一壶雪梨水喝了一大半,他也不说辣。
直到嘴唇肉眼可见地变红,他还问赵逐川:“怎么样,你能吃得惯吗?”
“靳叔,”赵逐川放下筷子,有些好笑,“这句话该我问你。”
靳霄动作一滞:“怎么说?”
赵逐川:“我在这儿待了三四个月,还学了几句方言,都算半个本地人了。”
靳霄笑骂:“得了吧你!辽东话都说不明白,还西南方言呢。”
赵逐川这才配合地刻意冒了点口音,笑说:“还成吧?”
作者有话说:
【反早恋观察团】
金姐:……………………不是,为什么又来个舅舅?赵添青已经是你妈了还不够?
檀妹:我去这个比黎意更是我的菜啊啊啊!!!
野子:你家还有谁,一次性给我个痛快?
小赵无辜脸。
颂颂无辜脸。
颂[奶茶]:嘿嘿,这下靳霄也是我舅了。
小赵将其捏着后衣领拖走,很不爽:见了才算。现在不算。
颂[爆哭]:现在也是!
小赵再次贴近,恃帅行凶:那我是你的什么?
第64章 寒露
“对!这才对了, ”靳霄冲他乐,“有那味儿了。”
“主要是我妈不爱说。”赵逐川给他盛汤。
“那的确。大一刚开学那阵子,她一米七几大高个儿, 普通话又流利, 一看就是北方姑娘, 我简直记忆犹新, ”靳霄若有所思,眼里有神得仿佛赵添青正坐在对面,“她偶尔都能飚几句法语, 辽东话却说不地道。”
赵逐川说:“她那法语也就您认为是法语了。”
靳霄:“……”
还是亲儿子嘴巴毒。
趁靳霄找话聊的技能冷却, 赵逐川起身按住衣摆, 给靳霄添上一勺汤。
之前听齐圆聊天, 说以前赵添青在巴黎玩儿嗨了飚几句法语,随行翻译都一脸茫然听不懂, 但赵添青毕竟有多次出国行程,英语口语还算过关,没在媒体面前露过怯。
桌上就他们两个人, 连靳霄的王牌经纪人徐小蔓都不在。
靳霄四十来岁了, 眼角有浅纹却不显老, 保养得极好,衣着也讲究。
今天为赴宴隐蔽, 他才穿得休闲,这身板一看就是仍在健身保持的, 老了也是一把引人视线的好手。
他和赵逐川长相的共同点也在上半张脸。
高眉弓,眼间距近,才能在年轻时落拓不羁,现在上了年纪, 整个人气质逐渐温和疏朗。
他这么低着头一抬眼看人,倒有几分长辈的厉色。
“你才来多久就能吃辣了?这地方还真是养人,我看你气色都好多了,没以前那么阴沉沉的,”靳霄抿一口鲜汤,“嗳,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去参加钟离的新片儿点映了?”
赵逐川不确定钟离遥是否和靳霄私底下有来往。
“什么?”赵逐川先装傻。
“别否认啊,你妈告诉我的。”靳霄想了想,改口,“青姐说的。”
她们没有气势汹汹地打电话来质问。
也许是接受了自己的冲动。
赵添青挂靠在一家规模较为庞大的艺人公司,其公司还给她配有其他两位助理,这么多年下来,赵逐川和齐圆接触得最多。
齐圆有时候把他当小老板,有时候又当侄儿看,一般有什么需要“兴师问罪”的事都会经过赵添青的授意,极少单独找他麻烦。
那么不打电话来质问也是他妈的意思。
那就是,让步了?
“这样。”赵逐川夹了一块鱼。
“青姐说一开始没想让你一直留在这边上课,但拗不过你倔。今天我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说……我私下能给你安排老师。”
靳霄没放筷子,当真像什么家宴闲谈。
他对赵逐川也改了口。
“小川,你要是想回京北学的话,所有课程我全部都能给你保证是一对一,你的声台形表那些,我都能给你找老师。绝对嘴巴严实。”
赵逐川知道靳霄好心。
闷头吃了一会儿才答:“我知道。”
“你何必呢?这高三还要学文化、学艺术,你每个月往返两边儿跑,起码你坐飞机都得花个两三天的时间吧。”
“不算累。”赵逐川说。
比起赵添青,他这点苦的确算不了什么,现在曝光还不是时候。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其实我也能懂你现在坚持的都是你妈想让你去做的。我作为她师弟,或者说我作为一个关心她的人,我也想看能不能有哪儿帮得上忙。她是个特别好强的人,我了解她,知道她可能要求你到什么地步,会希望你做这做那去拿第一名什么的……但是我也希望咱俩能成为朋友。”
靳霄一顿苦口婆心。
他将雪梨水都喝光了,又不好叫服务员进来。
赵逐川起身去旁边拿了壶红茶过来给他倒茶,没什么表情地听他继续讲。
“小川。你有什么自己搞定不了的,可以跟我说。你不信任彭思芮我知道,你要去信任谁太难了。我也是从你这条路上走出来的人,知道你的难处。你要是不想学也没事儿,交给我,我去给你妈聊聊。”
靳霄的目光从赵逐川倒茶一直追到他重新入座。
赵逐川拧着眉不说话。
靳霄半个字都不敢再说。
有些气质还真是遗传。
“靳叔。我今天来见你,我是把你当前辈,更当朋友,”赵逐川说,“说实话,学表演之前,我确实觉得没什么意思。但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现在我乐在其中。这边挺好的,你们尽管放心。”
靳霄知道张弛有度。
沉默了几秒,他松开衣领上一枚纽扣,像是松了口气。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我看你个儿头倒是窜得快,都比我高了,但是瘦了不少啊?为了上镜不要健康也不行。哎,你形体老师是谁啊?是不是天天可劲儿练你们呢?”
一想起纪颂追着明哥满走廊跑的撒欢样子,赵逐川眼底浮上笑意,“说反了。”
靳霄没听懂,“你把他信息给我,我找他说说去。练小孩儿哪能这么练啊!”
赵逐川对这些长辈莫名的自信很是捉摸不透。
他撩起眼皮看过去:“靳叔。您一出面,这事儿就没法解释了。”
靳霄眉峰轻挑,连眼角的笑纹都从容不迫,说:“青姐不是说你们校长是彭思芮吗?”
“认识?”
“对啊。挺久以前在京北打过照面,一起吃过饭。她说话不好听,但人挺实在。她有特殊照顾你吗?”
彭思芮在学校里对他态度还挺正常的,平时不会一惊一乍,只是学校里对他的讨论传成了“校长很看好”。
赵逐川拿起汤匙动作轻缓地在碗里搅拌,另一只手托起腮,下意识用指腹摸了摸耳垂上的小银钉。
靳霄眼尖。
他咳嗽一声,连忙摆手道:“哎我真是……不说学习了,你看我问的这都是什么话,我看你这精神面貌就好了不少,这学校一定不错。小川,艺校女同学多,你没偷偷谈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