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眉眼间满是疲惫,“其实改名字只是导火索,过不下去也是离婚的原因之一。真的,颂颂,妈妈不想将就。”
半小时后,纪颂简单梳洗上床睡觉。
他仰躺在床上,望着这间熟悉的小卧室,纯棉质地的床单、被套,盖上往鼻腔里一闻,记忆中全是有关美好的味道。
从今天开始,这个味道带上了别的记忆。
纪仪龄的那些话还绕在耳畔。
“从小到大你都是有主见的孩子。你现在也大了,没做好准备的事,你就不要讲。从你生下来,我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妈妈就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以前是我不对,想着用工作麻痹自己,高三给你的关心少了……可能你早恋了,也可能你吃了很多苦,我都不知道。但是妈妈也有自己的情绪需要消化,希望你理解。
“你玫姨还说我呢,都这个年纪了还离婚,都好不容易熬到孩子上大学了。老公又没嫖没赌,哪儿至于呀?可我知道,比起外界的眼光,自己幸福最重要。你未来是要当导演的,要拍东西给别人看,那肯定得有不一样的,对不对?
“循规蹈矩……是最没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偶肥来啦[撒花]!
第99章 芒种
想来想去, 这事儿纪颂连薄炀都没说。
薄炀成绩算稳定发挥,没出现理想中的奇迹。
他早就结束了和他爸妈的PK,在高考后即刻进入了政审环节, 接下来马上要体检、体测外带面试一条龙, 纪颂看他一天天被他二级警督的爹练得不成人样, 不忍心打扰。
既然是好哥们儿, 心有灵犀是必然的,他不想影响薄炀的心情。
他也只是很简单地给赵逐川概述了梁牧的无理要求,要说姓氏, 他和赵逐川都能明白随母姓的份量。
但要说起“父亲”, 和一个没有过体验的人控诉“我爸非要我跟着他”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赵逐川没多表态, 始终没有提他曾在纪颂家看到的, 事到如今,说与不说也不再重要, 有些话只能当面讲,再多安慰也没有一个拥抱来得实在。
他还说等周末活动结束了,想飞过来看看纪颂。
纪颂想了想, 第一次提出拒绝, “我妈最近陪我姥姥, 请了半个月假,我得帮她打打下手。”
当晚, 纪颂守着姥姥在医院陪床。
等楼道里人少了,纪颂抽了个时间, 给林含声打了通电话过去,他原以为电话那头正在拼命地满世界旅游,结果一听,林含声还在家里。
说是他爸妈找人算了命, 想算他能考多少分,结果大师没算出来区间值,反倒说他这两个月犯煞,不能出门,出门必有灾祸,气得林含声在家里闹了好多天,最终换了个活动区域范围的划定,说不能离开京北某个区。
纪颂听得目瞪口呆,“我还以为你爸妈特别开明。”
“人无完人么,”林含声想得很开,“家长总有自己轴的地方。”
纪颂思绪飘远了,想起他爸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完全和平时的温文尔雅关联不上,还有些出神,“是啊。”
就像他不想叫什么梁臻梁假,更不想去接什么不知道谁颁布的传香火任务,他只是纪颂而已。
他的纪是纪仪龄的纪。
和他姥爷纪为渠、他舅纪成沣,都没有关系。
“其实吧,就我和况野参加开学动员迟到那次,我在校门口见过你爸妈。当时他俩正吵架,像是刚下车要往校园里走。吵着吵着,你爸就坐车走了。”林含声缓了缓,语气恳切,“虽然我没见过你爸妈,但你跟你妈长得太像了,我光很远看一眼,都知道那是你爸妈。其实况野也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了,但谁都没说。所以后来,你说你爸妈从来不来学校看你,我们都不敢说话。”
纪颂“哼”一声,“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啊?”林含声认真想,“好像没有了吧。哦,还有就是陈亭她那个渣前男友家里人来集星闹事儿那次,我就看出来川哥喜欢你啦。”
“……”纪颂没说话,用手背蹭了蹭脸。
烫的,都不用照镜子,肯定红成猴子屁股了。
纪颂:“少来糖衣炮弹,我跟你说正事儿!”
林含声直呼冤枉:“这还不算正事儿啊?”
纪颂托着腮,小声絮叨:“高三这一年,我爸妈不太管我,其实从来没怪过他们。成绩是自己的,父母如果不是学科老师或者什么学术大拿,再嘘寒问暖也没用……小林,你知道吧,陈亭爸妈在她高三生了二胎,她比我更可怜。”
“陈亭啊……”林含声叹气,“她文化课好像落下不少,最后一次诊断考试都没过线,来京北很悬了。”
“你没问她?我记得你俩在集星关系还不错的。”
“没敢问。”
“宋微澜已经复读去了。”
林含声顿了顿,说:“我看到他发朋友圈了,哎,真挺可惜的。我听说云朵成绩还行,希望她能上个好点的学校。”
察觉出纪颂心情有些低落,林含声多问了句:“提前批就这几天得填报志愿了,你想好了吗,就上京影了?”
“嗯,”纪颂闷闷的,“突然觉得考第一也没什么用,开了学大家都一样。”
“是啊,除非像川哥那种,三校第一,又是星二代……不过他那成绩,就算不是星二代,刚开学就会有一堆经纪公司追着问了。不过话说回来,我那天去搜他妈,赵添青居然得过8次奖,普通咖位的女演员想都不敢想!”
林含声打了个哈欠,他很喜欢和纪颂聊天的感觉,节奏慢慢的,漫无目的地说,谁都接得上话,“川哥到底报哪儿啊?我那天看集星的笔记,底下还有不少人在问他到底报哪所学校。”
“他做决定……”纪颂说,“也就这两天了吧。”
听着“吧”字在楼道里阴魂不散的回响,纪颂抹了把汗,也不管脏不脏,靠在楼梯扶手上揉了揉眉心,忽然有点烦躁。
他往楼梯间窗外看,一条薄薄的黑灰色云影浮在天空里。
报志愿只花了纪颂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登入,输入院校代码,提交,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来做志愿指导的金丹凝连连鼓掌,“果断。都不拍个照纪念?”
纪颂拿着金丹凝给的小风扇吹风,密密麻麻的汗往脖颈里淌,“录取了再说。”
吹了一会儿,清爽多了,纪颂好奇地往集星又被重新填满的教室里看去——又是一群同样饿得头昏眼花的准高三生,正趴在桌子上重复他们一年前做的事情。
收纸质作业的同学一开门,差点儿撞到纪颂,一看是他,脸憋得通红,大声道:“师,师兄好!”
“你好啊,”纪颂伸手撩了下他怀里的纸张,“收的什么作业?”
“Vega老师的作业,”那小男孩儿很紧张,嗓音脆脆的,“画眉毛!”
“哦,”纪颂笑起来,“是有用的,好好学啊。”
金丹凝抄着手臂靠在墙边看他摆谱,还真有点成熟师兄的样子,心想纪颂一转眼也抽条冒尖儿长了不少个头,脸上些微的婴儿肥荡然无存,皮肤捂白了,在男生里始终算一等一的漂亮,人呢,学个文学,学个电影,愈发有种忧郁的气质——
宫雪没说错,摄入得多了,需要感悟的多了,难免变得容易慈悲。
也许纪颂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只是他希望自己能展现出来的是一种外放和向上,所以他才拥有了远超他人的专注力和同理心。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赵逐川拍过来的提前批填报页面,又打开手机微信,回了靳霄一句“好的靳叔”,再把靳霄发来让他劝赵逐川报央戏的消息全部删除。
集星宣传又需要照片,纪颂配合得很好,和金丹凝、明跃等一众给过他帮助的老师合完影,又加了一些学弟学妹方便答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