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一口气就好了。
这群小孩儿脾气又臭又倔,慢慢地从钟离遥那里学来了追求完美,不抠细节是肯定录不完的。
金丹凝从抽屉里拿了包速溶黑咖出来冲调,摇摇头,说:“他们熬夜排戏的进度为什么提前了?我记得我上学那会儿,这得是艺考前夕或者期末周才会出现的桥段。”
明跃:“现在小孩儿卷呗,都知道考得不好会有什么后果……比如没大学上,没书读,或者高三再来一年、两年,为了进影视大院几战几败的学生还少了吗?今年我听说就有那种考了四五年才考上的。”
金丹凝:“他们表演老师也真是的……得亏现在是夏天,如果冬天排练到这么晚,估计都得冻感冒了。”
但艺考路上生个病,太正常了。
明跃:“你等着瞧吧,这一届学生上进,又优质,等到了冬天,绝对还有在教室打地铺的。”
“难顶。”
金丹凝吸了吸鼻子,喝一口咖啡,完全抵挡不住困意。
她干脆从储物柜里拎了一件薄外套出来披上,再把捆在办公椅上的软垫取下来夹在臂弯里,准备往黑匣子走。
明跃拽住她一条胳膊:“你去哪儿?”
“我去守着啊,”金丹凝打哈欠,“去黑匣子找个地方睡觉。”
“那行,我也去。”明跃分配任务,“我去守教室,你就在黑匣子吧。”
第一次站在镜头前,纪颂难免束缚,局促不安,删也删不完的视频铺满了相册,一不小心就录制到了深夜。
林含声在宿舍小群里一直狂发消息,手机震个不停:
【小林:你们三个人呢怎么还不回来啊啊啊我一个人好害怕啊啊啊】
纪颂不语。
发过去一张自己趴在地上装死的照片。
前置摄像头里,自己小脸惨白,眼白布满血丝,活像三天三夜没睡觉。
【小林:我去。学表演真短命啊,本播音王子要爱护嗓子和脸蛋所以要睡觉了晚安厚米们。】
纪颂连在表情包库里翻个竖中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抽到的题是:沙漠独行。
他把背景设定在徒步穿越罗布泊,一路流汗、出现幻觉,最后干脆直接躺下晒成焦炭。
很符合他现在的精神状态。
死了算了。
凌晨一点,抽到“一支白蜡烛”这种变态题目的况野准备摆烂,一屁股坐在地上困得想呕吐,笑着吐槽纪颂偷懒。
晒成一具人干的纪颂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很敬业地学习演尸体。
他用手背垫着下巴,朝黑匣子的角落打望赵逐川的身影。
这人一直在录视频,反复打磨,从头到尾没抱怨过一句,甚至连一瓶矿泉水都没喝完,一条不行,还得再录一条。
表演生圣体。
赵逐川抽的题是:别偷看。
倒还很符合他们现在的状态。
纪颂看了眼蜷缩在豆袋上闭眼小憩的金姐,又继续借着自己偷懒的片刻观察赵逐川的表演。
直到赵逐川转过身来看他:“你困了就回宿舍睡觉吧。”
“我怕黑,”他这回说了实话,“我等你一起回。”
木地板是天然的凉席,每个人踩过地板的响动是最美好的白噪音。
空调制冷风吹过后背、头顶、发梢,人在意识昏沉时总会出现幻觉,他揉了揉眼,分不清身下是水还是地。
真是满船清梦压星河。
纪颂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他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师大校园夜深人静,夜风吹拂树冠,只剩下夏日尾声悠长的虫鸣——
自己身上盖了一件面料轻薄的长袖冲锋衣。
赵逐川的。
况野捏扁矿泉水瓶子,投掷入桶,朝他走过来,伸手拍了一下纪颂的小腿,催促他:“起床了,走啦。”
教室空荡荡,没人了。
“我刚不是在地上吗?”纪颂从沙发上撑着手肘坐起来,睡眼惺忪,“几点了?”
况野把稿件纸卷成喇叭状:“快三点了!”
纪颂作势又要躺回去:“也许我应该在这里直接睡到明天早上。”
“教室开了空调,我们怕你着凉,是川哥把你抱沙发上来的。除了他,我们谁都抱不动你。”
说着,况野拧他脸蛋一把:“该减肥了你。”
纪颂躲闪不及,让况野碰到了脸颊,他并无半点不适,抬起脚尖朝况野的膝盖踹过去,笑骂:“你个细狗,你该健身了!”
况野的新眉形是Vega修的剑眉,他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大刀阔斧地站在那儿,古铜肤色,个头又高,手上最好再来只鹰隼,很适合演个金庸的武侠片。
这样鲜明的个人风格让他比初来乍到时更加出众了。
现在快三点,黑匣子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纪颂扫了一圈,没看到金姐。
正想要问,赵逐川推门走进来,示意道:“宋微澜他们三个男生组队送金姐和孟檀她们回宿舍了。”
纪颂“哦”一声,别过头,又踹了况野一下,揶揄道:“你怎么没去护送你女神?”
他们穿进黑匣子的鞋都很干净,几乎不在室外使用。
“我这不是为了陪你们吗,”况野委屈,“我哪有重色轻友过?”
夜深露重,空调吹得过于凉爽,纪颂把赵逐川的外套盖在肩膀上,拎着袖口在颈部打了个结,活像披了个斗篷。
他一笑,像露出黑猫的尖牙:“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事儿想要求我俩?”
“哎呀,就是想要李欲那个文化衫嘛。”况野眼睛发亮,“我们仨一块儿穿着肯定特别神气。”
“我俩倒没意见,”纪颂连问都没问就觉得赵逐川肯定不会有意见,“你明天问问云朵去,看你当个场务行不行?”
况野倏地站得笔直,就差敬礼:“绝对合格!”
“你要写什么?”
“嗯……忙着上央戏!”
纪颂笑了:“这么狂?”
况野一乐:“有野心的人才配得上实现梦想!”
“这句话对!”
纪颂为况野一张狗嘴里偶尔吐得出象牙而感到欣慰,踮起脚尖侧搂住旁边赵逐川的脖颈,半挂在他身上,身体突然变得很软,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好兄弟。那你呢?”
脱敏训练,这是脱敏训练。
纪颂这样告诫自己。
好想写个“忙着当直男”啊。
可以自己现在的心境,好像是直接爱上男的。
“还没想好。”
赵逐川答非所问,“你的视频在我手机上,你要不要先看看?确定录好了,我们再回寝室。”
这一觉醒来,纪颂差点把录像的事情抛之脑后,又打哈欠,再接过赵逐川的手机,很烫手。
凌晨两点,他们集星的王牌选手赵逐川,居然把手机录成了山芋。
纪颂问:“密码?”
赵逐川朝他靠近一点:“你生日。”
“啊?”纪颂怔了半秒。
他的困意似乎消退了一点。
潮水褪去,沙滩上露出浪花留下的贝壳蚌,里面有一颗珍珠。
那是他疯狂跳动的心。
纪颂脑袋转不过弯了。
直到他对上赵逐川的眼睛,才想起来他们两个人的生日是同一天,马上松一口气:“对对对。我们生日是同一天,我差点忘了。”
浪花又席卷上沙滩,蚌壳合上了。
赵逐川只说:“所以我才设的。”
熬过了变声期的男音带着沙哑的倦意,音量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纪颂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两眼昏花,看不清屏幕上键盘的字。
死嘴,快说点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反早恋观察团】
金姐:[星星眼]哦你俩同一天生日那今年一起过吧。
野子:本贫困美少男请大家有奖竞猜,等下(狂拍话筒调试音量)如何只买一份礼物但是两个人都可以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