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别人就可以无视这订婚——就装作不知道有这回事儿——而另外给王小树和李山桃举办婚礼。真正结婚可是要在村公所盖章的,这章盖下去就有了解放区法律的效力,就算何见天是农会委员,恐怕也不能再干涉两个年轻人在一起了。
秋穆和李有河又找来了后进组除了王小树以外的其他人,大家商量了一番,倒觉得这个计划可行。然而关键在于,一旦李山桃满十六岁,何见天肯定就会让他跟何望喜结婚,所以要想在这之前让王小树和李山桃的婚姻生效,恐怕就得让这个男孩子在没到法定年龄的时候就嫁人。
要说这个事儿,其实也不难办。之前在国民党统治的时期,村里也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要让还没到十六岁的男孩子提前嫁人,只要改一下出生年月就行了①,甚至还有十四岁的男孩儿硬改到十六岁的。像是李山桃这样,连年份都没变,而只不过把生日提前了不到一个月的,根本算不上什么。要知道,农村里这些信息的记录本来就可能出现各种偏差,只要解释说是当时写错了生日就行了。
尽管这也算是出生年月造假,但后进组的组员们也想不到别的好办法了。而且,秋穆和李有河还挺想借此机会给传统包办婚姻一个“下马威”,让村里的群众都认识到,婚姻应当是结婚的双方自愿,而不是双方的家长自愿,家长无论签了多少合同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后进组的组员们又去找了沈见宝和沈见春姐弟,仔细规划了一番,决定再让沈见春到李秀进家劝说她放李山桃出家门。这个缘由也好找,就是李山桃好久不去互助组工作了,影响了互助组的生产。在这一点上沈见春是占理的,何况李山桃就算是订了婚,也没必要整体呆在家里。如果李秀进非要锁着他,那这说严重了都是限制男孩儿人身自由的家庭暴力,夫男会也得管。
于是沈见春又一次去了李秀进家,一上来就明确说了要让李山桃回到互助组工作,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李秀进原本就被何见天弄的有点儿忌惮村里的那些干部,尽管沈见春是个年轻的男干部,她也是不太敢区别对待。加上李山桃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锁在家里每天忧愁消沉,李秀进也不能忍心,于是还真的放李山桃出来了。
李山桃一出来,后进组便连忙带着他和王小树到县里登记结婚了。这可把两个年轻人高兴坏了,本以为他们再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没想到还能通过这种方式“秘密”地结了婚。
然而虽然他俩登记结婚了,却还没有马上就举行婚礼。李山桃先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般地回了家,而后又恢复了白天里继续到织布互助组干活儿。他这样不再跟他母亲闹了,李秀进也就没有再约束他的行动。
而与此同时,后进组和夫男会凑了一小笔钱,故意有些大张旗鼓地筹备婚礼。旁的人都以为这婚礼是给后进组的张八全和张玉荷筹备的,却没想到计划中婚礼的主角还可以是两对儿新人。
这婚礼办得不很高调,在花钱方面自然是秉承了秋穆节约的风格,然而倒是弄的颇为庄重。
当天早上,李山桃照例是以参加互助组工作的名义离开家,而后便到村公所院子里的夫男会办公室。夫男委员们给他和张玉荷梳妆打扮,换上了新做的红衣裳。
而后,后进组的组员们和夫男会的几个积极分子作为新娘和新郎的“亲属”在村里发请柬。邀请的人里面有两对儿新人的亲朋好友,也有村公所和农会一些干部。他们特意邀请了农会委员何见天和李山桃的母亲李秀进,为的就是让这两个还在搞包办婚姻的家长看看清楚,年轻的男孩子已经不再受其母亲的完全操控了。
果不其然,当王小树和李山桃的名字被念给大家听的时候,李秀进站在下面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而何见天也惊诧地把眼睛瞪得溜儿圆,而后很快便露出了愤恨的神色,瞪着李秀进向她走过去。
李有河一直关注着她俩,看到何见天发起火来,知道她怕是把这场意料之外的婚礼算在了李秀进头上,于是连忙过去拉住她解释了一番。
何见天看到本来说好了要嫁给自己女儿的李山桃就这么嫁了别人,自然是十分气愤。可是李有河说得在理,再加上她也是丘阳党支部里很受人尊敬的党员,何见天心里权衡了一番,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得罪她为好,所以也只好把这事儿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