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村公所也不能啥都管到吧?”高大贵依旧不服气,“像是跟人睡觉这样的事儿,算是大事儿了,该归村公所管。但要是那些忘了做饭、卒瓦②了个碗之类的事儿,区苏维埃大概也没有对应的条款来管呀。”
王元品抿了抿嘴唇,拿筷子敲了一下儿高大贵的脑袋③:“你呀!若是你娶了夫郎,就因为他忘了做饭这点儿鸡毛蒜皮儿的小事儿就那么打人家,那人家还不得天天跟你闹离婚!”
“哎,瞧你说的。”高大贵倒不怎么在意,“男人哪敢说离婚呀。”
“嗬,男人哪不敢说离婚?”王元品又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儿,“你没见秋会计的夫郎就和她离婚了么?还是你觉得自己比秋会计还强些?”
注释:
①据(我们当年农村出身的生物竞赛教练)说冬小麦在结冻之前要浇透一遍水。
②卒瓦:这是一个左右结构的字,音cei四声,意为打碎;因为晋江显示不出来,故只能以这种方式打出来。
③由于王元品按年龄说对于民兵队的姑娘们都算是长辈,故而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秋穆:受到一万点暴击[瘫。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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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翻身》和之后《深翻》中的记载,打人/以私人行为代替公共执法一直是一个大问题,体现在农村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不仅是夫妻生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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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个bug
☆、第五十二章:夫男会
村公所的例会上,王元品把这事儿提了出来,讨论村公所要不要加强对村里女人打夫郎方面的监管。毕竟,现在要提倡婚姻自由,结婚要自由,离婚也要自由,男人在家里也要有自由,这一切的基础就是就得破除原先家庭中的“封建家长制①”。
其实,严格来讲丘阳这种妻主打夫郎、母亲打女儿、公公打女婿的现象倒不属于严格的封建家长制,而是一种封建等级对农村地区的渗透。
之前的官方的苛捐杂税与地主、富农的剥削,丘阳的村民流动性很大。每到有点儿灾荒便会有许多人交不起税和地租而逃走,又会有其他地方来逃荒的人填补上他们的空缺。所以丘阳人不都是同一个姓②,而是总体分为秋、王、李、张、丁、沈、高七大姓氏——这也是截至抗日战争胜利之时丘阳七户地主的姓氏。还有一些近期才逃荒来的群众是其他姓,但都只是一户两户的。
丘阳人虽然邻里关系比较紧密,但真正有亲属关系的却不算多,也没有形成什么可观的大家族,而都是一小家一小家地交互住着,只是有亲戚关系的平时互相帮忙而已。
由于没有所谓的封建大家族,丘阳的封建家长制主要体现在小家庭里。“家长”一般是家里最年长的、能干活儿的女人,从民国的旧法律上,她对于其他家庭成员都具有绝对的权威,并且在实际上,她也是家里在体力上最强大的人。除非这个女人有一个年龄差距不大的妹妹,否则她就可以轻松地打过她的寡夫父亲、夫郎、女儿和儿子。然而由于女人成年之后一般都要分家,年纪相差不大的姐妹俩住在一起是不怎么常见的,所以成年女人天然地就有成为“家主”的基础。
之前的千百年,无论哪个朝代的法律都支持了“家主”的存在与权威。而现在虽然解放区苏维埃宣布要废除封建家长制,但由于并没有具体的措施,成年女人对于其他家庭成员的体力优势又明显存在,故而隐形的“家长制”从来都没有真正消失过。
而现在王元品提出要真正消灭封建家长制,就不只是管一管女人打夫郎的事儿了,而是要挖掉封建制度残留的根基。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不过对于现在的村公所而言,大家连到底要不要禁止女人打夫郎都存在意见分歧,看得出来干部们的思想水平还没有达到真正能消灭得了封建残余的程度。
身为村长的张兴满自然是支持禁止打夫郎的。她曾经参加过红军,在军队里系统地学习过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于女男平等有较为深入的理解与认同。
然而在村公所占多数的那些、没接受过什么系统教育的干部里面,却有不少人认为村公所不应该管人家的“家务事儿”。特别是以高大贵为代表的一部分民兵队员,她们没娶过夫郎,也认为自己不会打男人,因此觉得其他女人大多是不会像王全改那样对自己的夫郎下狠手的,顶多不过是打两下儿罢了,没必要麻烦村公所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