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月光_作者:初禾/欲雪饮杯(47)

  是他把夏许逼到这一步,是他将夏许引向死亡。

  几个月前,他以为迫使常非妥协是自己为夏许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江湖相忘,再也不见。

  如今看来,这还真是最后一件。

  只是这样的结局,何其痛心。

  可就算所有人都告诉他夏许已经死了,最后连王越也接受了,他仍旧不相信。

  因为如果连他也相信,那么夏许就真的不在了。

  喻宸的突然离开令喻、常两家陷入难堪与慌乱。常非认定喻宸是去云南找“第三者”,忍着怒火向喻家讨要说法。喻国桥尴尬不已,险些亲自去云南抓人,幸被长子喻擎拦下来。

  喻宸的所有“家人”里,最淡定的竟然是曾因“第三者”闹过自杀的常念。

  那日从安城一中回来,常念就知道自己数年来构筑的泡沫城堡崩塌了,喻宸成了他再也留不住的爱人。

  多年的药物治疗使他肝肾严重衰竭,淋巴癌也已经确诊。医生说,他可能只剩3个月的命。

  仿佛人到了快死的时候,才能将一切看透,不悲不喜,对什么事都掀不起太高涨的情绪。

  他听说夏许牺牲了,而喻宸在云南“胡闹”。

  对喻宸的“胡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倒是得知夏许牺牲时,心脏轻轻颤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而已。

  他其实不恨夏许,当年甚至是有一些好感的。夏许这样的人,似乎天生有一种吸引力,优秀得令人羡慕,却不会嫉妒。

  可是在失去一切之后,喻宸成了他在汪洋大海中唯一找到的浮木。他拼命攀住浮木,将另一个已在浮木上的人推入海浪。

  那个人就是夏许。

  后悔吗?说不上。如果还有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做相同的事。

  不后悔吗?好像还是有一些歉意的,否则为什么在知道夏许离世时,泛起并不浓烈的悲伤?

  但后悔与不后悔,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已是将死之人,不知道正在承受的病痛与即将来临的死亡是不是上天给予他的报应。

  说来可笑,“爱人”喻宸离开的这半个月,竟然是他从“治疗事故”中醒来之后,过得最安然的日子,不用再费尽心思编造谎言,不用再痛苦等待谎言被揭穿的一刻,不用再害怕“爱人”离自己远去。

  那本来就不是他的“爱人”。

  他的淡定让两家长辈愈发焦虑,喻国桥再次生出去云南把喻宸逮回来的想法,并跟他保证,一定好好教训喻宸。

  常念笑了,看向众人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冷,“你们已经‘好好教育’过我和宸哥了,难道还想故技重施?”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汗颜,常念叹气道:“你们、我,我们没谁有资格‘教训’宸哥。我和你们一样,对不起他,害了他,我们都是罪人。”

  那天,常念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将他、喻宸、夏许的事告知双方家人。说完之后,病房鸦雀无声,喻国桥与常非一脸难以置信,两位母亲脸色惨白,喻筱懊悔得无声淌泪——当年她匆匆从部队赶回,粗略打听完情况,就抱着刚刚醒来的喻宸,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说:“别怕!姐姐回来了,大哥也要回来了。爸妈不会再逼你和小念,姐姐站在你们一边。”

  也许错误的种子,就是由她亲手埋下。

  常念扫过每一个人,看向喻国桥,又看向常非,“你们别逼宸哥了。他30岁了,不再是当年无力反抗你们的少年。他最爱的人因为我造的孽而牺牲,他怎么会回来陪着我?我……”

  说着,常念低下头,声音轻了下去,“我也没脸再见他了。”

  但喻宸还是回来见了他最后一面。

  那时他已经很虚弱了,痩得脱型,双手皮包骨,眼神异常空洞,说话也很吃力。

  喻宸站在床边,无法原谅,也无法恶语相向。

  常念的人生是个漫长的悲剧,而自己的又何尝不是。

  常念平静地看着他,艰难地开口,说得极慢,“宸哥,我想跟你说对不起,但你……你肯定不需要。事到如今,最没有用的就是‘对不起’。这十年来我做的事,就像他们当年对我们做的事一样,不配被原谅。”

  喻宸没有说话,只是眸光越来越沉。

  “那我还是说一件你想听到的事吧。”常念垂下眼睑,有气无力,“上次我与夏许见面,是我故意告诉他我无法做爱。他没有羞辱我,一切都是我设的局,连自杀也是局的一部分。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