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垢_作者:牧葵(98)

2017-12-29 牧葵

  周以平挑起眉,微微扬起嘴角:

  「等一下爆炸的余波可能会波及,我们得撤离了。真的确定要进去吗?」

  多谢。愚鸠忽略了他的问题,向周以平点头致意。转头看往即将被火焰吞噬的机构,最后的爆炸隆隆地震动着地面。他默算,手里的枪剩下两发子弹,他枪法一向jīng准,把子弹钉入眼前目标、过去不分日夜的训练兴许都为了此刻。

  曾听说迷失于沙漠地带的年轻爱侣互相寻找,寻寻觅觅地穿过痴妄幻影,终次次错过。于是思念至形销骨立、耗尽了余生后随风沙孤独长眠,至死望着海市蜃楼,甚至不知他们是否曾贴近过──

  他想他们这一辈子错过那么多次,总该有一次心意相通。

  因为那人的所述所言他全部记得,不论愤怒或之后的心软、都是只为他而起的qíng绪。剪去翅膀的鸟并不悲伤,他在某个人身上看见过天地。

  愚鸠拿稳了枪,迈步踏入火场。热làng扑面而来,翻起梁谕曾为他挑选的西装外套。除了那个人以外的事,通通抛诸脑后。

  会找到他的。

  第35章 章之三十五 永生花

  章之三十五 永生花

  1。

  头顶上的钢筋弯曲变形,从扩大的fèng隙间「砰」地落下焦黑的尸身。无法辨认面目的人们倒在各处,梁谕的视野被热气扭曲,他伏在掉落的画框旁,稍微移动,便碰到了他亲笔所绘的人皮。

  其实只差一点,他相当靠近出口了。可当何小五凄厉的笑声消失在二楼的爆炸声间,他便明白已经没有再挣扎的必要。

  两腿一软,压根不知为何能撑到现在的身体,回到它应有的状态。

  愚鸠,他会来吗?梁谕这么想着,不自觉便笑了笑:不来也就罢了。他不想在死亡时被烧成一团难看的焦碳,因此他拖着身体、朝离他最近的尸体缓缓移动。

  很奇怪,总说人死前会看见走马灯之类的影像。可他非但没有,心qíng还平静得异常,他想这并非什么慷慨赴死的大度──他自知没那个胸襟。大概就是种无所牵挂的感觉:他又笑了一下。

  从那人手上拿过枪,掂了掂重量,梁谕用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xué。可能会产生误差,但对脑袋开枪总不会错。他闭上眼,在霹啪的燃烧声中,四周彷佛回归宁静。

  可指头迟迟没有扣下。

  梁谕微微打开眼,才发现举枪的手正剧烈地发抖。他不禁愣了下,试图出力握稳枪身。然而,身体似乎与意志脱节,当他想开枪、有股力量便反she地抗拒着。

  扣不下去,发颤的手甚至开始拿不住枪。

  怎么会?他觉得滑稽,开着嘴还没笑出声,却尝到眼泪的咸腥味。大火从楼梯口烧过来,他摇了摇头,不解地发现自己脸上爬满泪痕。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láng狈地被烧死。

  枪从手上滑落,梁谕捂住嘴,四下张望,目光蓦然停在某个方向。他看见有个人踏着火光来了,他想叫他名字,却只是发出不成音节的呜噎。

  他低下头压抑声音,那人很快便来到眼前。

  笨鸟啊。

  从他的高度,只看得见那人手里垂下的枪口。这段漫长的时间,他挺住了,到这一剎那才忽然觉得软弱。原来他有多么奋不顾身、就有多害怕失败。

  如果他不小心死在折磨中了呢?成了被人唾弃的贱货、又一事无成……要是穆老三没除掉,反而回过头来踏平梁家门呢?他不敢假设。最怕的,也许是这个人看了信后选择不来,最后听见他的死讯、嗤之以鼻。

  「啊……」

  梁谕抓住了愚鸠裤管,把额头贴上了对方膝盖、任眼泪落下。地上出现了水痕,一滴、两滴……他没有时间慢慢哭,于是催促着自己平复心qíng。

  压在心头最底的疑问,向着他最后的净土所在。

  火已经烧到近处,下一次的爆炸就在眼前。他抬起头,平稳了声线,和愚鸠轻轻说道:

  「你来了。」

  「嗯。」

  还是很久以前的笨拙,梁谕被逗笑,朦朦胧胧地松开了手。他退开一些、好让愚鸠有空间执行任务。

  「动手吧。」

  他看不见男人的表qíng,不过听着一切崩落时他们各自的心跳声。很多年,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愚鸠拉开了□□保险。时间变慢了、却不再倒流,从今以后他们不必为过往所困。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枪响,十多年的守候,成为这震聋发聩的无声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