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垢_作者:牧葵(99)

2017-12-29 牧葵

  ──砰!

  2。

  子弹破坏了后方的门锁。

  梁谕整个人呆住,他被愚鸠一把抱起,往后门的方向奔去。他感觉到横过后颈的手布满冷汗,那人起伏的胸膛有些呼吸不稳,却真实地在那儿让凌空的他挨靠着。

  他仰起头瞧见愚鸠的下半脸,后者却根本不敢看他。

  「哐」的一下,又有钢筋砸落在脚边。愚鸠实时煞住脚步,左顾右盼、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从所在的位置到门前不过几十公尺,窜升的火焰阻隔了离开的路、却阻隔不了爱人来到身边的步伐。

  「为什么?」

  梁谕不禁问,愚鸠的外套被烧出了几个dòng,他听见问题,只是收紧了臂膀:

  「……因为,这不是您真正希望的吗?」

  那封信上,累赘的言语彷佛都在说着「救我」。愚鸠明了、也深怕自己会错意。可他愿意这么想:他的少爷已qiáng大到足以揣摩他的心思。他甘愿随这样的信任盲目己身方向,并不辜负他承诺梁谕的、每一个字。

  试着相信他们的心思是靠近的。相信梁谕说着谎,除了如同爱过的那些话。

  「你还是背叛了我。」

  随着他们踏出建筑,梁谕这么说,却笑了。相当柔和、安心的表qíng,如同这「背叛」的确是他真正所想:心里说不出来的迷惑,何妨各自解答。

  太好了。

  愚鸠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的脚在火场中被异物划伤,可刚才离开,他便又更快速地往后山移动──身后发生了小型的爆炸,更大规模的还在后头。

  梁谕有些发晕,他在愚鸠怀里看着沉沉夜色中那冲天的火光。

  「你要好好的。」

  愚鸠毫无预警地说到。火树银花,当梁谕再次看向四处寻找逃生路线的男人时,他同样明白了。

  他死了,对那人来说或薄如尘埃、或重如心上击碎的轰然巨响,接着,留下的人在原地风化掉一颗心,便没有更大的格局可言了──所以,只有他活着,他才知道他们的故事百转千回后,会是轰轰烈烈的挽歌、抑或被未来仔细收藏的永生花。

  今天以后,他们有所不同。

  泪水又漫上了眼眶。

  「沿着这条路走,有几个露天的温泉,应该赶得上……」

  梁谕沙哑地说,愚鸠心领神会。抱好他便往他指的方向冲去。一路蜿蜒的血迹,脚下踩碎了枯叶与树枝、他与时间赛跑。

  枪从手上滑落,那剩下一发的子弹,再也不需要了。

  「别睡着!」

  愚鸠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梁谕眼睛半瞇着,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像没听见他的话,有他在,颠簸的途中也得以安然熟睡。

  一旦睡着了,还愿意醒来吗?愚鸠真的不知道。他跑过几株枯树,眼前豁然开朗,耳边传来爆炸的起音,他向前猛扑、「哗」地跳入水里。

  水声立刻充斥了听觉,巨响慢半拍地跟上。愚鸠搂着梁谕把人压进水底,上方爆炸中喷溅的异物摔入水面,落下的力度便得到缓冲。

  池子并不深,愚鸠用背部挡下了其它掉落物。由水中睁开眼,入目一片幽暗冰冷的蓝色,梁谕散开的发丝却像拥抱一般,包围着他。

  水下的时间一秒一秒地挪移着。

  愚鸠冒险探头,吸了一大口气后再沉入水下。他抓着池边的岩石好把梁谕压在水底,唇抵上唇、嘴里的空气就全渡给了对方。

  他看见泡沫中梁谕紧闭的眼,但也感觉到那人抓住自己、以本能在挣扎着呼吸。愚鸠往上划,拨开碍事的漂浮物,重复刚才的动作。并在一次次jiāo换唇上温度时,深刻地记住了他们紧抓彼此的力道。

  不怎么làng漫、甚至称不上接吻的接吻。可他们的日子就要像这样,相濡以沫地活下来。

  活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爆炸声渐歇,他把梁谕拉到水上。

  脸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血淋淋、且湿漉漉的,他恍若不觉。梁谕上岸后咳了起来,咳出两口水,愚鸠才真正地放下心。

  山间的风带着寒意,他便抱住他以暖和身体,稍微缓过来后,才再度抱起人、往山下走。

  结束了。

  那火一直烧到天亮,惊动整个青城。一个晚上,数万只眼睛都盯着这场华丽的闭幕,没有一双真正看透故事的本质。

  第一道日光洒落时,他们已经踏上归途,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或到很久很久以后再次回来,不过那时,曾有的名字对他们而言,大概已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