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去美国啦,奔向自由的国度,再也不必被你剥削。”纪海cháo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秦朗站在离他们并不算远的yīn影里,咬牙用力掐熄了手中烟头。
没必要再等下去了吧,他想。甚至懒得再回餐厅告别,直接群发了一条信息,转身去车库拿车。车驶出酒庄,两边葡萄园正长势旺盛,一片郁郁葱葱,再有两三个月,就能够采摘酿酒了。
他突然想去看看那块地,那么久了,也不知道被打理成什么样。当初他一时冲动就租下了两百棵,只因为她说了句等有一天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就找个地方种葡萄自己酿酒喝,当时他隐隐盼着有一天能同她一起,过着她说的那种每天喝喝酒弹弹琴唱唱歌的简单日子,她说那样时间会过去得很快。
可现在,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她不需要,他给的,她都不需要。她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喜欢又如何,一切在她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焰火。
他把车停在路边,慢慢折返走向一片缓坡,他记得那块地就在这里。果然看见了她的姓名牌,纪海cháo。他走过去抚摸她的名字,心中仍是一片柔软。
他叹口气席地而坐,我该跟你告别了,姑娘,就让我最后陪你一次。
纪海cháo无心回去继续吃饭,跟Max告假说就在附近转转,Max 拗她不过只得放她去了。
酒庄被大大小小的葡萄地包围,极目望去,延绵起伏,像无数蛰伏于暗色中的驯shòu。
漫无目的地沿着小路散步,穿着高跟鞋其实并不舒服,然而一个人在这样寂静的时刻在这样一片阔大的种植园里行走,给她一种很奇异的满足感,好像脚步丈量过的土地是她的,土地上的一切都是她的,而她也属于这片土地。
记得从前湘西的家门前也种着几株葡萄树,从幼小树苗渐渐长成粗壮的藤蔓,再攀上高大的梧桐,到了结果的时候,和邻居家小伙伴一起爬上树去,其实那果实酸酸涩涩并不好吃,可那几棵葡萄树却是童年时光里顶顶欢乐的记忆。
或许从小地方出来的人对土地有着更为亲近的感qíng,夜晚的乡间小路更是令人心qíng放松,好像又回到家乡的小城。纪海cháoqíng不自禁哼唱起家乡的山歌,湘西小调以qíng歌居多,唱起来格外柔肠百转、缠绵悱恻。
郎上坡哟姐上坡哟喂
叫声哟哥哥哟qíng郎哥哥哟
咿哟你等等我哟喂
我走三步来退两步哟喂
不是哟等你哟qíng郎哥哥哟
咿哟等哪个哟喂
……
秦朗没敢动,害怕动一动那梦幻般的美妙感觉就会瞬间消失。仿佛美梦成真,她在为他唱qíng歌,那么缠绵动人,唱得他浑身轻飘飘的像要浮起来。
纪海cháo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他,转过小坡时差点尖叫出声。他未动,她也不动,犹豫之际,熟悉的声音却幽幽响起。
“别走,”秦朗仍然双手枕着头颈,躺在地上看星星,“既然来了,就陪我呆会儿吧。”
此时纪海cháo进退不是,只得站住,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终于坐起来,转头看向她,声音平静如水,“突然想来看看……星星,在郊区才能看见这么亮的星星。”
纪海cháo仰头望去,果然,西北的天空辽远澄净,即使天未黑透,星星也显得特别璀灿,“没看出来,你还挺làng漫。”
秦朗摇摇头,眼睛眯起目视前方,“不过是想起了当年的事儿……第一次去西藏集训,到的时候是晚上,高原的星星又大又亮,扑天盖地,很多战友来自内地,从没见过那景象,都兴奋得跟什么似的,然后慢慢的几乎所有人都蔫了,没想到高原反应那么可怕,头痛呕吐、呼吸困难、失眠,甚至昏迷,白天还得训练,差点没弄出人命……”
他嘴角微微扬起,似乎陷入回忆,片刻又道,“后来再去西藏,晚上看见蓝得发黑的天空和斗大的星星,只觉得吓人,离天越近,氧气越少,兄弟们又得玩儿命了……”
“很苦吧。”纪海cháo声音柔和下来。
“是啊,很苦,很累,还要命。”他边说边脱自己外套,随手铺在身边地上,抬眼看她,“过来坐。”
纪海cháo犹豫,“你那衣服看着挺jīng贵,就这么……”
秦朗也不吭声,只又拍了拍地示意她过去。纪海cháo有些尴尬地慢慢走到他身边,却愣在那儿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