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另外四人都是社会上招来的小混混。其中有个姓侯的,他们叫他“小猴子”,是当地人,他把自己老子“老猴子”弄来在这里烧饭。据他们说,老猴子人还不错,从来没有打骂过工人。
4、大猩猩其实不是老板,老板是这里的村支部书记,姓许。真正的大王砖厂在大王镇里,这个山坳里建的是二个黑窑,非法榨取工人们血汗。许老板本人极少来这里。
5、现在这里有二十几个工人,大部份都是以招工的形式骗来的,进来后就出不去了。有三个傻子,是二狗从路上抢来的,其中二个知道自己姓什么,有一个什么也不知道,你让做啥就做啥。还有一个小个子叫哈里斯,是蒙古族,大家叫他“哈迷鼠”。他的来路还要奇特。一次他在大王商场里扒人钱包,被人扭送到街上警务室。那里的民警说这小子缺少劳动教养,居然把他送给大王砖厂老板,“让他自食其力”,就此鼠入蛇口了。
6、在这惨无人道的“纳粹集中营”里,你要闹的话,白白招惹一顿毒打,不会有丝毫结果。
周怀远听了哈迷鼠的经历,极为惊异,觉得里面不那么简单。
七天后,周怀远决定亲自去见大猩猩,探个究竟。
午饭时间,周怀远独自走进大猩猩办公室,见二狗也在。
周怀远说:“老板,我和谈雪民想辞职不gān了,今天下班就离开。”
大猩猩不作声。二狗说:“你以为这里是宾馆饭店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周怀远说:“来时你不是说一星期发工资,来去自由吗?”
二狗说:“我正想找你呢。你和谈雪民二人平均每天搬砖只有一万块,而工时定额规定是三万块。你们每人还要补缴食宿费五十元。”
周怀远说:“每天三万块谁能做到?”
二狗说:“这是行业里的定额呀,人家厂都能做到。我们这里的人体质差,所以厂方也没办法,糊口都困难,发工资就谈不上了。你把家属联系方法告诉我,我去要到钱,你们可以离开。”
周怀远说:“我们的钱不是你们保管着吗?你扣下就是。”
二狗说:“唉,周老弟,这种话不能乱说的啊。我们又不是银行,怎么给你保管钱了?银行存钱还有卡呢,你有什么依据?”
周怀远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大猩猩咧嘴笑笑,朝二狗伸了伸大拇指。
空砖窑装满砖坯后,闭窑升火烧砖。周怀远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不料工人们脸上愁云却更浓了。一问之下,才知道2号窑的砖已经烧成,但熄火才三、四天,一般要冷却五、六才能勉qiáng进人,大猩猩说等不及了,明天就要出砖。用小金子的话说,那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只有孙悟空呆得住。
比起在冷砖窑里码砖坯,热砖窑才是名符其实的炼狱。原本一千一百度的窑温,短短的三四天,降温哪有那么快?风机尽管在chuī,窑内空气仍有七、八十度,且尘土飞扬,吸入肺里的都是滚烫的灰。窑体的四壁温度更高,人若碰上,嗤地一声,烫出一个泡来。还没有来得及冷下来的砖,即使带着手套,也拿不住。大多数人没有鞋子,脚底很快都烫伤,裹着破布继续gān。
周怀远在窑内取砖,感觉胸部闷得透不出气来,每筐砖必需在二十分钟内砌完立即离开,否则非倒在里面不可。汗水已经出gān,从皮肤里再冒出来的只是粘粘的东西了,唯一能补充的只有凉水。
中午吃饭时,工人们已经都伤痕累累。再看谈雪民,脸色惨白惨白,什么也不想吃,估计他已经虚脱了。
下午再上工,周怀远坚持让谈雪民站在窑dòng口,他自己一人进去取砖,把竹筐背出来,再和谈雪民一起去场上码放。周怀远背上让烫砖切割得血ròu模糊。
半夜时分,谈雪民大声呼叫,周怀远看他时,发现他喘不过气来,就在他背了拍了两掌,只听谈雪民“咔”地一声,咯出一团鲜红的东西来,是鲜血裹成的灰尘团。周怀远一摸谈雪民额头,发现他烧得不轻,就赶紧用湿毛巾替他擦,擦额头、擦四肢。这是汪景中教他的急救方法之一。可是,谈雪民病得实在太重,这种方法没多大用处。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竹棚的锁一打开,周怀远就抱起谈雪民走出去。他直往厂前区奔去,身后小猴子和另一名打手嘴里大声吆喝着,迅速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