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益阳一颗赤子之心,从千言万语中jīng挑细选出一箩筐好话,把薛馥给哄得qíng绪好了些。他给她端了一杯加了安眠药的牛奶,哄她睡下,才下了楼来清理楼下的垃圾。
将满地láng藉清理gān净,肃静得令人感觉到萧条。
夜色如约而至,邵益阳觉得这天晚上特别难捱,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薛馥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才觉得渐渐认清自己身处其间的承受与责任。他心有隐忧,可是不能言说,他心中有恨,可是无法报复。眼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母亲,在异国他乡,过好每一天。
谢颖从外面走近来,轻轻搂住了邵益阳。她的前胸贴在他的后背,两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互相传递。邵益阳有几分不自然,想要推开谢颖,又觉得太着痕迹,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收回了手,任由她与自己轻轻相拥。
谢颖说:“师兄,你别着急,也别生气,一切都会好的,即使一切都不好,我仍然会陪在你身边。”
☆、31
按照邵氏往年的惯例,公司高管每年的聚会都会定在国外。今年邵君泽为了节省自己的时间成本,提议去云南大理,当即引来一片怨声载道,邵君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发挥危机公关的实力,用多出两天假期来安抚一众下属。于是再没人反对。
邵君泽言出必行,当即有人安排好行程,第二天他就跟萧暮带着大家一起直飞大理。
H市已经入冬,南方仍旧温润如chūn。
仰脸是白云碧水,俯身是苍山洱海。萧暮入乡随俗,披了一条民族风的大披巾,站在酒店阳台上,大口呼吸着没有PM2.5的空气。邵君泽刚放下行李箱,坐在茶桌前,打算自己煮茶,萧暮扯开嗓子对着他大声喊:“君泽!君泽!邵君泽!邵总!”
邵君泽听萧暮越喊越出戏,放任下去不知道她还会喊出什么名堂,起身走向阳台:“怎么了?”
“过来给我拍照嘛!”
“这里逆光。”邵君泽站在原地,上下打量萧暮。她出门就换掉了职业装,穿着牛仔裤跟运动鞋,只化着淡雅的装容,怎么看怎么青chūn洋溢,仍旧是在校园里少不经事的青涩模样。
萧暮嘟嘴:“你就是不想给我拍照,你是坏人!”
“好好好,给你拍。”邵君泽宠溺地笑笑,拿来单反。
萧暮侧站在阳台上,伸手比出拥抱蓝天的姿势,笑颜如花,天真无邪。
萧暮真的是年轻。那一刻邵君泽站在她面前这样想着——不是因为年纪比自己小了几岁,更是心态上的年轻——如果没有遇见自己,没有卷入邵氏这些事qíng,萧暮还跟大多数学校的学生一样,不用为将来的事qíng发愁,不疾不徐地行走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中。
邵君泽心里一动,从行李箱里找出相机,对着萧暮调了调光拍了几张。
萧暮凑过去看,撇撇嘴:“传说中男友的拍照力……我算是见识到了。邵总,您在这事儿上,也不比别人qiáng啊。”
其实邵君泽的拍照技术倒也不至于烂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光影运用也不算太离谱,光看风景倒也能看,但是拍出来的人物,萧暮不满意:“为什么我的脸是方的!”
邵君泽低头看了一眼,从他选的哪个角度看,萧暮的脸的确有些……他于是理直气壮地回答:“你的脸本来就是方的。”
萧暮怒视他。
邵君泽微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顶,像是给要发怒的小猫顺毛,张开的爪牙跟快被按了下去。萧暮推开邵君泽,找出手机跟自拍神技,一面调试着自拍角度,一面咬牙切齿痛斥邵君泽:“要你何用!”
“对对对,要个男朋友还不如要个自拍神棍。”邵君泽很少被人嫌弃,如今被萧暮说,不恼反笑。
萧暮自己拍得十分陶醉,全然没注意到邵君泽电话铃声响。邵君泽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刻意地避开萧暮进了内室。
“喂?”
电话那端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哥,是我。”
“益阳?”
“恩。”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唤醒了邵益阳心里仅剩的温存,寒暄的话语呼之yù出,却又无法宣之于口。曾经分明觉得血脉相连,打断了骨头筋还连着的亲兄弟,而今的联系就在这看不见的电波里若隐若现,似乎一下子就能分散。他曾经依赖的兄长,为了报复他,不惜如此处心积虑。一伤到底,痛过之后反而是麻木。可是想起母亲受到的惊吓,愤怒再一次席卷而来:为什么这个人在这样伤害过他们、穷追不舍地给他们造成困扰之后,还能发出这样云淡风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