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他在心里说。
伸出手,向着贴身的下属。
微蜷的长指指尖上跃动着光晕,晃花人眼。
下属知道先生的意思,会意后,就只有绝对的服从。从西装内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枪递给他。
他不随身携带枪,不代表他不用枪。
专业改装后的轻型半自动Colt M2000 pistol,是他最喜欢用的一种手枪,也是最适合他用的。或者说,是为数不多的在他的双手无法完全复原的qíng况下还能被他用得顺手的一种。
十五岁之前,张惯用左手,后来渐渐练成左右手使用频率相当的地步。因为不能有偏颇和弱点。
但每当涉及到关键xing的动作,他还是会下意识只用左手,比如指纹开锁;再比如,持枪。
在他从下属手里接过枪的那一刻开始,对面的墨西哥人就开始bào躁了。他们不知道他想gān什么,但知道他这个行为隐含着危险的气息。
他们一bào躁,车上被挟持着的边忱就被更粗鲁地对待,后面的男人抓紧了她的肩膀,很疼,这些人根本不是她以往生活里里所认知到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充斥着亡命天涯的愤怒。
张没看对面车上的qíng况,只是微垂了眼帘,缓慢给手枪上膛。
他的举止让身后所有下属的警戒意识达到顶峰,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有一场最原始最直接的团灭。
边忱忽地被后面的男人往前一推,她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喉间的呜咽往回吞。车窗是摇下去了的,她整个人往前倾,探出车外,看见了地面。
冷硬的枪口转而抵在她脑侧,明晃晃的威胁。
张把一切收在眼底,不动声色。他举起了手里的枪,对准了他们头目的膝盖。
威胁……有些人天生最讨厌被威胁。
他想着这一点,扣动扳机开了枪,闷响一声,拉开战役。
被蒙着头的头目跪下去,鲜血从他膝盖处往外渗。
墨西哥黑帮的人又bào躁了,qíng绪掀到最高cháo,扬言要在他女人的脑袋上穿无数个dòng。
边忱的侧额被枪口猛地一顶,磕得生疼,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手背被她自己咬得发红,忍不住紧紧盯着他看。
多么冷肃的场面,只有挨了枪的俘虏在咬着牙低声哀嚎。
外界多少传言,说 W 先生童颜不老,说他是无权的傀儡,说他黑白通吃手段狠辣,说他耍得一手神秘的好牌。
可在千钧一发的jiāo锋时刻,他也只是个不能懦弱的人。
一次懦弱,巨网就会破dòng。一并葬送掉他所拯救的所有人。
在场所有人都注视着他,只看见他手臂往下回落,停在某个点,枪口对准了头目的心脏位置。
“……”边忱突然失声。无法控制的心凉。qíng感会踩踏一切理智。她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把全部的自己都jiāo给了他的普通女人。
嘈杂声bào动声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她被放弃了,原来他是可以不要她的……到这般地步。
墨西哥人陷入轻微的慌乱,没想到他会有这个举动。他们开始低语jiāo谈,等待驾驶座上此次行动的指挥者做决断。
而张的下属,更关心先生的qíng况,因为他胸口上的狙击枪红色瞄准点又多了两个,触目惊心。谁知道对方会不会鱼死网破呢?先生还不让他们挡在他前面……
不管别人的立场如何,张看待事qíng的时候往往是从整体出发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用不着正面冲突,用不着上演厮杀。他的声音从黑色口罩下传出来。
“扔掉武器,走过来。否则……”他的枪口对着他们的头目,否则什么,一目了然。
不是要人吗?不是想跟他换人吗?既然首领的价值大到值得他们冒险闯进来,退路又一早被截断了,那么,保住自己首领的xing命,就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事qíng。
谈判心理学上有一个很基本的策略,翻译为中文叫做‘投石问路’。他刚才朝他们头目膝盖上开的那一枪,就是石子——
假如……我一点都不在意人质呢?
假如……我偏爱反威胁呢?
俘虏,并没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他可以随时杀掉他。这就是现实。
Once again.
张什么都不说了,又一次把指尖用力到无限接近扣动扳机的程度。额前的黑色碎发遮住了他的眉峰,复又被风chuī起,露出若隐若现的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