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薄命,绝不是薄命。是更加傲慢的不详,是可以称为辉煌的东西。
譬如在甜美的接吻正热烈的时候,虽然活着但死亡的痛苦也许多次在他的眉宇间掠过。
他自己也朦胧地预感到,在他的前途上等待他的只有殉教;将他与凡俗分隔开来的,只有这悲惨命运的标志。
——且说那天早晨,塞巴斯蒂安迫于军务繁忙,黎明蹴铺而起。他拂晓时分做了个梦——不吉祥的喜鹊聚在他的胸前,用扑打着的翅膀盖住了他的嘴——但是,他每夜栖身的简陋chuáng铺,每夜将他带入大海的梦境,散发着打捞上来的海糙的气味。他立于窗边,一边穿着不断嚓嚓作响的铠甲,一边看着马扎罗斯星团沉于远处环绕着神殿的森林上空。远眺那异常壮丽的神殿,他眉宇间泛起最符合他、几乎近于痛苦的轻蔑表qíng。他呼唤唯一神的英名,低吟二三句可怕的圣句。这样,的确从神殿方向,从分隔星空的圆柱行列附近,传来剧烈的响彻四方的呻吟声,像是将他那微弱的声音放大了几万倍后又送回来的回声。那是响彻星空的、像是某种异常堆积物崩塌的声响。他微笑,然后垂下眼睛,看到穿过拂晓的昏暗,一群姑娘像往常一样,各个手捧还未开放的百合花,为晨祷而悄悄向他住所走来。……
初中二年级的一个隆冬。我们已习惯了长裤;习惯了相互只叫对方名字;(小学时代,老师要大家互相称呼时要加“さん”,另外,即便在盛夏时节,也不能穿露膝的袜子,穿上长裤以后的最初的喜悦,就是再也不用让紧绷绷的袜口勒着大腿。)习惯了轻视老师的不好风气;习惯了在茶馆相互请客;习惯了绕着学校的树林乱转的游戏;习惯了住校生活。只是,惟独我不了解住校生活。因为谨慎从事的父母,以我体弱多病作挡箭牌,请求免除了我的几乎是qiáng制xing的初中一、二年级的住校生活。另外一个最大的理由,说穿了就是不能让我学坏。
走读的学生很少。从二年级的最后一学期,那很少的一伙人中新加入了一人。他叫近江。他是被用某种粗bào的手段从学生宿舍赶出来的。以前我没怎么注意他,到了所谓“不良”的清晰的烙印因驱除而打在他身上时,我忽然变得目光很难从他身上移开。
一个总是面带微笑的热心的胖朋友,带着酒窝的笑脸来到我这里。这种时候的他,肯定是掌握了某种秘密消息。
“有好事要跟你讲。”
我从暖气旁离开。
我跟热心的朋友来到走廊,靠在可以看见寒风乱舞的she箭练习场的窗子上。那里基本上我们密谈的场所。
“近江啊……”——朋友像是很难启齿,脸已经绯红。这个少年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大家一提那种事,他就马上否定,很会辩解。“那种事绝对是瞎说,因为我知道得很清楚。”听到朋友的父亲中风,他又忠告我说,中风是传染病,最好少靠近那个朋友。
“近江怎么了,恩?”——在家仍然使用女xing用语,可是我一到学校就说起相当粗俗的语言。
“这是真的,近江这家伙,听说是个‘有过那种经验的人’。”
很可能有这事。他已经两三次不及格,他骨骼清秀,脸的轮廓放she出超越我们的某种特有的青chūn光彩。他生xing清高,蔑视一切,对他来说,不值得轻蔑的东西根本没有。优等生正因为是优等生、教师正因为是教师、jiāo警正因为是jiāo警、大学生正因为是大学生、公司职员正因为是公司职员,都一一被他蔑视,被他嘲笑,真是毫无办法。
“哦?”
我虽不知道什么,瞬间联想到近江修理军事训练用手枪时灵巧出色的表现。不由想起只是被军训老师和体cao老师破例喜爱和优待的他那俊俏的小队长形象。
“所以啊……所以嘛!”——朋友露出只有中学生才明白的yíndàng的窃笑。“听说那家伙的那玩意特别大。下次玩‘下司游戏’是你摸摸看,就知道了。”
——“下司游戏”是这个学校在中学一二年级间长期蔓延的传统游戏,似乎真正的游戏就像是这样,与其说游戏不如说更像是疾病。大中午,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儿,另外一个人从旁边悄悄地接近,然后伺机下手。如果顺利地抓到,胜利者就跑到远处,然后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