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风已经很冷,偌大的校园里空空dàngdàng。那天的寻露异常伤感,和我并排坐在亭子的长椅上,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月亮。
“秋,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迷迷蒙蒙的梦……”她突然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
“梦见了什么?”
“梦见我一直离开……”
“嗯。”
“秋,我们在一起吧?”
“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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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去不久,我便跟人动了手。
和我打架的那人叫什么,我至今不知。只知道他是寻露的追求者,从在迎新晚会上看到寻露,就第一眼喜欢上了。对寻露苦苦纠缠,寻露不说,我也不知。一直到送寻露去教室上课,才看到在教室门口站着一人,手捧一束玫瑰,他的发型很酷,是经过jīng心打理的“三七分”。
寻露不理他,径直往教室走去。他尾随其后,步步紧bī。寻露孤单无助的表qíng让我忽然想起了数年前那个站在树下,趴在我怀里哭泣不止的女孩。
我瞬间感觉颅腔内被人投进了火炭,把脑浆煮成了古怪的岩浆,我黑着脸走在他身后,用手死死地拽住他引以为傲的“三七分”。没有华丽的姿势,没有熟练的技巧,只有心中骤然升腾而起的凶狠杀意。
“三七分”吃了亏,缕着凌乱的头发出去喊人。我也往宿舍打了电话。管理系和艺术系的两群人瞬间站满了拥挤的走廊。
“能让我跟他谈谈?”寻露拽着我的衣服问,眼中满是恳求的目光。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摇了下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放弃更好的大学,陪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们高中努力了三年是为了什么?我从北京回来是为了什么?我高考比你多考一百多分又是为了什么?林秋,你不能这么自私!一直以来,都不是你一个人在努力啊!我自己的事qíng,这一次让我自己来解决,好吗?”
寻露说完这番话,眼圈通红,语调颤抖,用牙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面对寻露的质问,我一时语塞,慌了神,没想到如此瘦弱的女孩竟有这样独立的一面。
在我慌神的刹那,她已经拽着“三七分”的衣服到了隔壁空无一人的阶梯教室里。我守在门口,看到她正在里面和“三七分”解释着什么。
在我考虑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寻露已经推门出来了,只剩“三七分”一个人愣愣地站在空dàngdàng的阶梯教室里发呆。艺术系的男生一哄而上,围着他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他头也不抬,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教室里的一角出神。
在我挥手劝退管理系同学的时候,他突然回过神来,走到寻露跟前,红着眼说:
“不管怎样,不管原来如何,我还是会喜欢你。”
“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喜欢我,我就会喜欢你?”
“我不想证明什么,就只是喜欢你而已。”“三七分”固执地说道。
这反倒惹恼了寻露,寻露沉默着,眼睛充满怀疑地望着他,嘴里发出似有若无的笑声。
我回过头,轻轻拉住她的手,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哀戚,绝望,似有一股可以dòng穿灵魂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我刚说过了——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女孩。我杀过人,手里沾过血,肚子里怀过别人的孩子,并亲手把那孩子埋了。”寻露忽然松开我的手,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充满威胁的语调,咬牙切齿般说道:“就算这样,你还说你喜欢我,不管我喜不喜欢你,你依然会喜欢我。你说的喜欢……究竟是哪一种喜欢?”
☆、荒漠旅人
寻露说话的音调很低,却让喧嚣的走廊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从未见过一个瘦弱的女孩对一群血气方刚的男孩可以产生如此qiáng大的震慑,我从未看过一个男孩的自尊在短短几秒之内便土崩瓦解,我也从未想过原来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让人心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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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苦这样?”在餐厅里,我一边喝着饮料一边问。
“怎么了?生气了?还是有我这样的女朋友让你丢脸了?”寻露眼神冷淡地望着我。
“那倒没有,最受伤的不还是你。我心脏qiáng,脸皮又厚,天生就很难被人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