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老师颇为遗憾地低声说道。
“能再拜托您一件事吗?”
“请说。”
“您那边如果有寻露的照片,请放一张在他跟前,他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应该不是我,是寻露才对。如果没有,请给我一个地址,我寄几张过去。”
“小露的照片是有的,我会马上放在相册里,你自己也要多保重身体。”
“嗯,您也一样。”
我刚想挂断电话,老师突然又开口问道:
“不好意思,林桑,也许提起来你可能会伤心……”
“没事,您说……”
“小露……还是没消息吗?”
“嗯,前段时间,刚刚委托了一家大型的寻人公司,据那边说,十有八九已经遇害了。”
“你也这么觉得?”
“我不知道……但我不会放弃。只要我还活着,就有义务找她。”
“只是……义务吗?”
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
“嗯,对不起,我今天问的太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说是义务,但根本不是义务。
八年,能改变很多东西,但我从没有忘记爱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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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了电话之后,我站在餐厅外的廊柱旁,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车流。
“猫竟然也会得血癌!”
我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发现这种病不仅真实存在,而且无法救治。
不仅如此,猫的白血病还和人的不同,它具有传染xing。如果一只猫得了白血病,一条街上的猫基本上都会得白血病。虽然不会同人jiāo叉传染,但是对猫来讲算是一件极不公平的事qíng。
另外,我更吃惊于自己竟然会如此抗拒去见十月最后一面。
虽然平时都是寻露在照顾他,我没怎么和他培养过感qíng,但是那感qíng,肯定是有的。因为他毕竟是寻露留给我的最后一个念想。
其实,我不是不能见他,更不是没有时间见他,我只是不敢见他。我害怕见到他痛不yù生的模样,害怕被他依靠,被他倾诉,又在突然之间失去他,我害怕这种痛心彻骨而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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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我在现实中缩成一团,不想同任何事物产生qíng感联系,但是那联系,却从未放开过我。
三天后的一个huáng昏,老师打开了电话:
“十月走了。”
我愣了半分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然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他走的时候很安静。我把他放进了棺木里,茉莉和他的几个伙伴一直陪在他身旁。他们和人不同,没有喧闹,也没有眼泪,只是趴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圈,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像是在默哀一样。”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林秋!”老师继续说道,“自从把小露的照片放在他身前,他便一直盯着小露看,如此不眠不休地连续看了三天,然后安详地离开了……”老师忽然间哽咽了起来,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如此视死如归的猫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不好意思,也许我们日本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物悲’心理。
不过,十月确实是一只不同凡响的猫。”
“嗯,确实不同凡响。”我一边附和着,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着为什么要在这里用上“不同凡响”这个词,但是最后又觉得用上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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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最后被老师葬在了学校的樱花树下,在小小的棺木上堆出了一座小小的坟茔,并在樱花树上挂了一块木牌,上面用墨汁写下了十月的名字,并拍照发给了我。
“我可能很快要回日本了,希望你来看他时,能找得到地方。”她用手机留言道。
我收到信息时,正在公司旁的公园里散步,突然意识到现在正是秋高气慡的十月。
十月,在十月生,在十月死,这也算是一种宿命了吧?
“他的身体是秋天的金色,尾巴是冬天的白色,又是在深秋时节出生的,十月,是他的宿命。取一个好名字,猫也能活得更长久。”
当年,她表qíng严肃地说着,我正襟危坐地听着。
而今,彼物已入土,斯人已随风,空余一座坟茔,被雨打风chuī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