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想?”萧蕾疑惑地问,“这些奇奇怪怪的理论又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教科书上。”我解释道,“前几天看到一首歌颂月光的古诗,就突然想到古代的诗人之所以如此赞美月亮,不是因为了解,而是因为无知。如果他们真的像我们一样看到了那张月球千疮百孔的照片,恐怕再难作出什么诗来,所以我们通常总是爱着虚假,爱着自欺欺人。”
萧蕾仔细听着,双眼紧盯着我手里的玻璃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qíng。不知道是我的话对她有了触动,还是她终于从勃拉姆斯的乐曲中感受到了雄浑,不窝囊的气息。一直到演奏结束,她都没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冰凉的jī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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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结束后,萧蕾挽着我的手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全身仅穿了一条下摆极短,款式新颖的白色连衣裙,每当夜风袭来,都会忍不住缩紧双臂。
我脱下-身上的白色纯棉针织衫披在她的肩上,她转过头,看了看我上身仅剩下一件白色背心,妩媚地一笑,也不做虚假的推让,只是沉默着把身体贴向我luǒ-露的肩膀。
如此默默地走了一阵,在穿过街心公园后,在一座钢索桥上突然停下,她把身上的白色针织衫还给了我,然后便靠在桥边的铁栏上稍作休息。
“或许我们都是一样的……”她面朝着幽暗无际的河水轻轻叹道,“我们爱着虚假,爱着自欺欺人,爱着鸩酒和夜光杯,还对月独酌,喝得酩酊大醉。我们爱一切不真实的东西,爱履冰临渊,爱风花雪月,我们爱着的只是六月的影子与别人的不同,所以我才爱上了你。”
“嗯,大抵是这样。”她说。
“嗯,是这样没错!”她又再次确定道。
她的眼睛沉静而微凉,如同此刻的夜风一样。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失却了灵魂,完全成为了这双眼睛的傀儡,并且在心中徒生出一种似是而非的yù望——为了这个眼神,我愿意倾尽一生凝望。
“萧蕾……”我忍不住把她揽在怀里。
“嗯。”
“我们去纹身吧……”
“你真的愿意?”
我决绝地点了下头,“冠斑犀鸟、láng、天鹅,你想纹什么都行。”
萧蕾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忠贞并不适合我们。”
“为什么?”
她沉默着再次摇了下头,“不好解释,只是这么感觉。”
“那你想纹什么?”
“还是蒲公英好不好?如果你不感到厌烦的话。”
“图案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蒲公英。”我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总觉得现在的我们,就像蒲公英上的两粒种子,最终会被chuī散,各自零落。”
“就我来说,是想要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的,是想同你就这样长长久久走下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低着头,声音沙哑地说,感觉嗓子里像是梗着一根刺,心中有一股说不住的伤感。
“傻瓜……”萧蕾小声呢喃着,用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腰,把脸埋进我怀里。
“你这么说我可是会记住的哦!”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抬起脸来说,“曾经有个人在这里对我说过——想同我时时刻刻在一起,想同我长长久久走下去。”
“嗯,那就记住好了!我喜欢的人叫萧蕾,她既不是幻影,也不是回忆,她是活生生地,真实存在着的女孩。”
“傻子!”萧蕾捂着嘴看着我,她的眼眶中蓄满了一些亮亮晶晶的东西,如同我旅行时见过的济南夜晚的泉水,安安静静而又摄人魂魄。
我心乱如麻地把她拥入怀里,如同拥着一团晶莹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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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gān年后,白薇如此告诉我:
“林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所相信的那些qíng感,你所依赖的那些人,原来都是可以被某个瞬间,被某一两句话完全摧毁的。
越是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往往越是如此。
因为在爱qíng里所有的好都是有条件的,所有的爱都是有期限的,所有的人都是卑微而脆弱的,在爱qíng里本就没什么是坚不可摧的。所谓勇敢,所谓誓言,所谓永远,都不过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