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白薇全神贯注地盯着画中那个躺在猩红色法兰绒上一-丝-不-挂的白薇,那个画中的她正把一缕黑色卷发轻轻咬在粉红的唇间,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和诱惑。
“这是我陪戚风所画的最后一幅画。当时我觉得这画不好,过于露骨,过于轻佻,并且把这想法当场就告诉了他,但是他却认为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好的作品。”白薇低着头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
“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好奇地问。
白薇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靠到白色沙发上想了一阵之后才说道: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首先要从他的偶像——威廉·透纳说起。其实在画家里面,他真正喜欢的没几个人。唯独对透纳,他qíng有独钟。他称赞透纳是天生的画家,是油画中的’莫扎特’。因为他认为透纳的眼睛有着和其他画家截然不同的构造,尤其在色彩的捕捉和应用上,透纳做到了极致。
这也是他对这幅作品爱不释手的原因,他一直为自己不能在色彩的运用上像透纳一样完美而对自己的画作心怀不满,但是这幅画,让他找到了透纳的影子也说不定。虽然在我看来,他同透纳属于完全不同的派别,现实主义完全没有必要去找làng漫主义的麻烦。可是他那个人一向极端固执,无论是对爱qíng也好,对艺术也好,他都所求不多,但是执念颇深,爱一人,便要全部得到,无论身体,还是灵魂。只要达不到完美的,他便视之为亵渎,唯独这幅画,他认为自己没有亵渎透纳,其实比起我来,透纳更像他的qíng人。”
“艺术家往往都有一些和常人不同的执念……”我安慰她道。
白薇并没有在往事中停留太久,她突然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我:
“林秋,你可愿意继续收藏这幅画?如果对你没有任何妨碍的话……”
我吃惊地看着白薇异常认真的表qíng,果断地摇了摇头,“这画太贵重了。无论是从价值上,还是qíng感上……”
“但也不是贵重到你无法承受不是。”白薇打断我道,“如果你觉得这画中的人是我,所以必须要物归原主的话,你完全不必担心。因为在我看来,这画中的人与我完全无关。”
“怎么会?”我重新端详着画中的女人。她皮肤雪白,rǔ-房挺拔,连耻-毛处的yīn影粒子都栩栩如生,更别提同白薇毫无二致的jīng致面容,很难想象不是同一个人。
白薇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忍不住点上一支烟,继续解释道:
“画中人物的原型是我不错,可就算是年轻时候的我也不曾拥有过像画中那样完美的ròu体,因为我的ròu体早已在我逝去的青chūn里,在它停止生长的那一刻死去,所以说,画中的那ròu体只是戚风的想象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还是太贵重了……”
“正因为贵重,所以才想送给你。”白薇加重了语气说道,“这样的画,如果卖了,未免可惜。因为其中包含着的不光是它的艺术价值,还有戚风同我的qíng感。坦白说,这画,即便是那些纽约的收藏家出再高的价格,我也是不愿意卖的,而我自己,又不具备收藏它的条件。就是说——这画,我十分喜欢,却又无法承受,所以才不得不赠与你。”
当时的我并不是十分明白,为什么世间竟有“明明十分喜欢,却又无法承受”的事物,只是觉得当时白薇言辞恳切,如果我再拒不接受,难免被认为不识好歹。
“不过暂时还不能jiāo给你。”白薇又补充道,“这种画桶虽然可以暂时存放油画,但是时间长了难免会对画作有所损伤。我会请人把它重新包装,之后再送给你,可以吗?”
“当然。”我说。
白薇点了点头,起身从电视旁的红木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往一个酒杯中随意倒入了一些红酒后递给我。
我道谢之后,轻声请求道:
“你和戚风的故事,能不能稍微讲一下?如果可以的话。”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单纯地好奇,这样一幅画背后会有怎样的故事?就像《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一样……”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白薇重复着,忽然沉默下来,脸上的笑容像是在突然间融化,脱落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