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当家里的冰箱容量还在400L以下,他和她都自信青chūn永不会走开时,塞满冷藏柜的是冷饮、快餐、火锅用料和吃到胃胀的垃圾食品。
最后,他翻出一盒脱脂牛奶,倒进杯子,一口气喝光,自觉好受些了。他坐了一会儿,噩梦所造成的恐慌感如落cháo般退去。
他将纸盒放回冰箱,走进客用盥洗室。借着小夜灯的光,镜子上映出一个俊朗不凡的男人的形象。他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从不锈钢杯架上拿起漱口杯。
霎那间,他瞥到杯子里有什么东西。乍看下,像一条粉红色的蝌蚪。定睛一看,隆起的额头,弯蜷的小小身子,还没成形的手脚间拖着一条血管毕露的带子。
苏文桐的头“嗡”的一下。这一幕,两年前在妇产医院的超声图像上,一年前在令林珮泣不成声的手术托盘上,他都曾见过。
那个小小的东西,此刻正缩在玻璃杯子里,像在妈妈的子宫里一样安然娴适。
“哗啦”。漱口杯摔在瓷砖上,跌得粉碎。
苏文桐慌忙开灯。他靠在墙上,却看到地面上除了玻璃的碎渣,什么都没有。
“铃铃铃——”黑暗中的客厅传来电话铃声。
他第一个念头,我把手机落在客厅了。但下chuáng时的记忆立刻驱散这个想法,手机在卧室的卫生间里。而且这不是他设的来电铃响,也不是林珮的。
这是一串历史悠远、他这个年龄才会唤起qíng怀的提醒铃声。
这串铃声风靡的时候,大街小巷挂着周杰伦的动感地带广告牌,打电话还需要按键盘,诺基亚尚是销量王者。而他目光清澈,浑身是劲,纵然挑眉到顶,额头也绝无一丝皱纹。
苏文桐慢慢迈进客厅,嘴巴里有种说不出的苦味。电话仍在响。这么大声,林珮怎么没被吵醒?
灯光从盥洗室敞开的门透出,他看清了响声的来源。冰凉的火苗一下从尾骨蹿升到头顶。在响的是一部老式电话,林珮去英国旅游时带回来的。维多利亚时期的造型,镶铜的听筒,与话筒完全分离开。
问题是,它是摆设,是完完全全的工艺品,没有电路也没接线口。它怎么会响?
它不可能响。
但它确确实实在响。
像一个不得到父母安慰绝不停止哭闹的孩子。
苏文桐的手颤抖着,拣起听筒,放在耳边。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一半像是电极与电极在摩擦碰撞,一半又像是从喉头挤压发出的怪声。声音的源头非常非常远,仿若穿透地壳,来自大地深处。
怪声停了。房间再陷入一片死寂。
我还没有醒。我还在梦中。苏文桐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大来看文^____^,鞠躬。有想jiāo流想跳脚想吐槽的,统统欢迎留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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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上)
苏文桐一早踏进规划局管理处的办公室,屋里的每个人和他打招呼。大家对他的晚来习以为常,全在问他的黑眼圈怎么搞的。苏文桐一脸倦容,搞不清昨晚是否在发梦,含含糊糊地答应。
他管的这间办公室,在他之下,有四个科员。两男两女,上个月又来了个见习生。
他进屋前,人虽然齐,但一片肃然。他到了后,才有几分嘁嘁喳喳的生气。他心里有数,这种反常是潜在的危机感的反映。自从上一任局长随着前任市长落马后,局里走了不少老人,自愿的,被迫的。留下的都处在某种不安中。
苏文桐刚落座,包里的手机就响了。深夜的不快记忆一下勾起,他不禁有些忌讳。尽管如此,他还是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他的一位老熟人。
他接通,寒暄几句。对方现在局下属的乡镇规划所工作。
“怎么,你们还缺人吗?”
“缺啊,我的苏大处长,天天走访基层,真的缺。能不能组织一些年轻人来支援啊?”
“好,我帮你问下。”
“千恩万谢。对了,我还有个不qíng之请,最好来几个男的。我这边清一色娘子军,下乡需要铁脚板啊。”
苏文桐口里应允。一个年轻姑娘走到他桌边。
姑娘梳低马尾,生着张瓜子脸,穿一身藏起曲线的OL套裙,笑盈盈的,为他的茶缸添上热水。苏文桐常喝的茶罐里的茶叶,也被这姑娘适时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