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割舍不掉。
即使很想挠花简瞳满头大汗的脸,很想踢简瞳虚弱脱力的身体几脚,很想赶走简瞳要她别再来我家……
我却始终无法狠心让康康像简亦凡一样,怨恨自己的家人,滋生出更多畸形的负面qíng绪。
没办法,我是康康的妈妈。
眼下唯有把我做不到的事推给简瞳,给自己一个表面原谅她的机会。
对,只是表面。
哪怕我能理解简瞳戕害我的全部苦衷和借口,我也释怀不了杀母之仇。
晚间简亦凡下班回家,终于听说我主动提及婚礼,心qíng好得不得了,坐在饭桌上陪康康一起不由自主地嘿嘿傻笑。
笑够了,他敲着饭碗问康康:“明天带你去看我们拍婚纱照,好不好?”
康康甜甜地点头喊了声“好耶”,然后吧唧着嘴小心翼翼地问:“我也可以拍么?”
“不行。”简亦凡无比幼稚地扮了个鬼脸,出其不意地探过头咬住我筷子上的排骨,笑眯眯地气康康,“你妈是我的,只能穿着婚纱站在我旁边。你赶紧长大自己找个媳妇,让她专门穿婚纱陪你照相。”
我刚想斥责简亦凡别当着康康开这种不正经的玩笑。
康康居然没被刺激到,没生气也没哭,只是嫌弃地嘟起小嘴:“有了媳妇忘了儿子,你这样很不好哦,小心我长大以后不养你。”
简亦凡拉下脸,故作严肃:“那我就不把遗产留给你。”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像两个拌嘴争胜的小男孩,让人头大。
不过,自打枪击事件后,我确实有日子没见过康康这么多话了。尤其是,小huáng人没在,他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婚礼……势在必行!
简瞳很给力,仅仅三天就联系好了宾客,布置好了场地。
其他人也异常配合,简姥姥匆匆赶制出了礼服,我和简亦凡迅速搞定了婚纱照。
尽管匆忙辛苦,但每当提到有关婚礼的点点滴滴,康康的神qíng都很幸福很期待,这让我顿时觉得所有的付出和忍耐都是值得的。
三天后,我和简亦凡的婚礼,如期举行在那座江畔小岛的豪华别墅。
第一次来这,是简瞳和那位林叔叔未完成的婚礼。
第二次来这,是参加“祈康基金会”的慈善晚宴。
第三次,犹如时光倒退,变成了我和简亦凡迟到的喜宴。
暗场宴席,LED大屏是一片星空,前面搭建着一座白色的jīng致手工城堡,水一样的银色步道两旁,海藻般漂浮着一盏盏蜿蜒简洁的白色落地灯。
我头上还戴着上次那顶皇冠,手上还戴着上次的那条手链,深海般的水晶步道末端,还是上次的人,一身白西装,英姿挺拔,表qíng庄重,步履坚定地朝罗马亭下的我,款款而来。
层层叠叠的白纱勒得我喘不上气,羽毛张扬的裙摆坠得我冻僵的身体直发抖,拖地的鱼尾拽在康康和另一位小花童手里,镶嵌的珍珠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晃得我看不清简亦凡器宇轩昂的容颜。
直到简亦凡捧着黑蔷薇和红玫瑰扎成的手捧花,踏着一路笙歌,穿过无数星星般闪耀的透明泡沫,站定在我面前,我还没有一丁点结婚的实感。
和水怿心的婚姻,是为了康康。
和简亦凡领证,也是为了康康。
我从来不敢想——
我深爱了二十年的男人,会爱我。
离开了我们娘俩六年的男人,会回头还康康一个家,还我一场盛大的婚礼。
半生挫折,凝聚在这一刻,狠狠砸在我心间,痛得我眼泛泪花。
司仪的念词我半句没听进去,只顾隔着泪眼凝视简亦凡,生怕稍一眨眼,梦就醒了,碎了。
简亦凡同样屏息凝神地看向我,眼角鼻翼通红,一字一顿:“虽然孩子有了,证领了,甚至今天都站在这了,我还是最后再问你一次,只问你一次……你确定愿意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么?”
我颤抖着含泪点头:“我愿意。”
“哪怕我妈是简瞳,我爸是尹鸩,你也愿意?”
我重复点头。
“哪怕我以前因为这事那事伤害过你那么多次,也愿意?”
我继续点头。
“哪怕康康没病,或者哪怕压根没有康康,你也真的愿意?”
我拼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