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鸣笛的警车和救护车横七竖八地停着,像极了年幼时的玩具汽车模型。
“轰”地一声,世界鲜血淋漓地土崩瓦解。
口中灼热的鲜血汩汩而涌,我对眼前幻象伸出想触碰却缩回的手,最终落进男人因常年握枪而长满老茧的掌心。
我听不见方思亦说什么,耳边只剩《往事只能回味》的歌声。
我看不到陆续被抬出来的简亦凡、康康、唐蕊、肖勇旭和幼清,眼前只剩下若烟和尹蜜重叠在一起的两张容颜。
从成年变回幼年,难以分割地jiāo错着,无法融为一体。
记忆的最后,我毫不犹豫地牵起了某双以为来自天堂,却终将通往地狱的手。
不知道她是谁。
第『最后一滴泪』001 天长地久无时尽 · 大结局(上)
往后的日子,我总能梦到那个yīn天的午后。
赶来营救的警方,割裂铁门,冲进来给我松绑。
浑身是血哭着喊痛的康康;被天平摇臂磕伤太阳xué、嘴角含笑昏死过去的简亦凡;以及头部中枪、迎面撞上承重柱的唐蕊……纷纷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
我两眼一抹黑地追着担架跑,在停满警车和救护车的厂房门口,与相继被抬出来的肖勇旭和水幼清、相互搀扶录口供的郑俊翊和简瞳,不期而遇。
还没来得及说上话,音乐盒轰然从天而降,摔得四分五裂,溅起无数染满鲜血的玻璃碎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面目全非的水怿心,口吐鲜血,身上布满向外翻出的血淋淋的深深伤口。
方思亦上前抓住水怿心皮开ròu绽的手,说了句:“嫌疑人自杀了!”
余音未了,又一抹清丽秀致的身影,轻巧跃下三楼天台,坠落在方思亦脚边。
水若烟躺在摔碎的音乐盒旁,缓慢流淌的鲜血,逐渐蔓延扩散。
我只觉耳朵里塞满了命悬一线的仓皇喘息。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触目惊心、破碎淋漓的荒凉血色。
突然,有人剧烈地推着我的肩膀,摇醒了这场透不过气的梦魇。
我迷茫地睁开眼睛,窗外柳絮飘满天。
郑俊翊瞪着一双灰蒙蒙的假眼珠,宣告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简亦凡醒了!”
我心头一跳,连滚带爬地跟着郑俊翊跑到病房门口,看见简瞳抱着满脸木讷懵懂的简亦凡,声嘶力竭地哭喊:“小凡,我是你妈阿!我是你妈!”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走进去,医护人员已经神qíng紧张地拉开简瞳,把她硬生生推出了ICU。
简瞳颓唐地靠在门边蹲下去,痛苦地揪着头发,哽咽喃语:“不该的,不该的。”
我低下头,用力吞咽,直到喉头绞痛才平复qíng绪,哆嗦着嘴角,明知故问:“他……怎么了?”
简瞳泪流满面地扭曲着脸,抛下一枚重磅炸弹:“小凡傻了!痴呆了!连我都不认得了!”
恍惚间,我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月前发生的一切——
当时,水怿心和唐蕊被当场宣告死亡。
肖勇旭和水幼清、水若烟,奇迹般幸存下来,一个终身瘫痪,一个皮肤全毁,一个成了植物人。
大家都醒了。
连白血病尚未痊愈、经受了严重冻伤和外伤的康康,也安然无恙。
唯独简亦凡,一星期后,仍昏迷不醒。
不是太阳xué重击导致的,而是因为,他脑袋里长了一颗颞叶肿瘤。
进一步诊断的过程中,医生向家属了解qíng况时,我荒诞地发现,简亦凡的焦躁易怒,康康的先天癫痫,都跟那颗肿瘤有关。
又过了一星期,简亦凡手术切除肿瘤。
我以为捱到康康完成第三期治疗的今天,他终于苏醒,所有苦难都结束了。
不曾想,他竟失去了全部记忆,变成了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懂的新生儿。
多荒诞?
水怿心只需要解除信号屏蔽,先替我们报警,然后畏罪自杀,警方就可以结案。
无论在法律上还是道德上,都没有比死亡更严厉的制裁。
活着的人,却不得不背负他给予的不幸烙印,苟延残喘。
听医生复查后讲明简亦凡的状况,我不愿认输地抚过简瞳啜泣抖动的肩膀:“没事。他不会说话、写字、穿衣服、系鞋带、用筷子了,我就让康康教他。他记不清咱们谁是谁了,我就慢慢帮他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