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一直在说梦话。”段绍同见他醒了,说。
“我说了什么?”小招问。
“什么都说,”段绍同说,“还叫我的名字呢。”段绍同把水放在chuáng头柜上,笑着问他:“你梦到我什么了?”
小招抬抬眼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半晌,他说:“我梦见那小孩的风筝了。经常跟他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个诗人,风筝上写着他的诗——他写得很好。”
段绍同问:“什么诗?”
小招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就是,láng啊,狗啊。”
“那男人是个小学语文老师,不是诗人,”段绍同说,“风筝上的确是诗,不过只是些普通的古诗。”
小招问:“都写的什么?”
段绍同回答:“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什么的。”
小招有点儿失望,过了一会儿,他又确认道:“真的?他真不是个诗人,那风筝上也没有láng?”
段绍同笑了:“风筝上怎么会有láng。”
“那láng在哪里?”
“山里。”
小招想起果子说协管组打láng的事儿,问段绍同:“你们找到那只láng了吗?”
段绍同说:“没有。”
小招撑起身子来,又问:“还会接着找吗?”
段绍同反问:“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小招失落地躺回去。
段绍同临走时对他说,外面很冷,注意保暖,不然感冒会加重;小招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头,段绍同又说,最近不要出去乱跑,因为láng还没有找到。小招这次不点头了。
“我知道láng的事儿跟你有关。”段绍同说。
小招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的破绽太多了,段绍同又太聪明了。
段绍同原本已经迈开步子,又折回来,对他说:“最近白国会调派新的组长来这里,把我换回去。”
小招“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说:“那再见。”
段绍同没有接着离开,他转身坐回来,说:“你知道的吧,有些事qíng是无法抵抗的。”
小招笑嘻嘻地问:“你是说做爱吗?”
他对段绍同很少露出个笑模样,但一说到qíng爱他就笑,跟段绍同那种习惯的笑不同,小招的笑里怜悯居多,他似乎真的在可怜自己,他在嘲笑自己,他在报复自己、在作践自己。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安慰,才能予他救赎——他想要一个放肆的借口。
冬夜漫长,才过午不到几个钟头,天便擦黑;日出也晚,太阳要照到这里来,还需在地图上走好久。小招睡了好久,熄了灯,又开始困倦起来。他一夜无梦,闭眼尽是黑色,中间醒来一次,天还未明,屋里屋外全是黑的,跟阖眼无异,于是他又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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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用隐藏代码,激动
第七章 红掌拨清波
次日上午,清静许久的小广场有些热闹。老师带了个大风筝给那小孩。
“这个好大!”小孩兴奋地轻轻摸着新风筝,“而且还是红色的,上面也有字。”
老师摸摸他的头,说:“新年快到了嘛,红色喜庆。你认得上面的字吗?”
小孩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使劲摇摇头。老师又问他书念到几年级了,小孩又使劲摇摇头,老师便把上面的字一个个顿开教给他:“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老师念得很慢,小孩跟着也念得很慢。
“好了,你自己念一遍。”
小孩看着那风筝面,愣了半天,说:“我不认识。”
老师很有耐心,又问:“你不认识哪个?”
小孩伸着手指头从风筝上嗒嗒扫过去,念着:“这个,这个,嗯……还有这个。”
于是老师指着风筝面跟他讲字,小孩听得认真,后来他又给老师背之前那只风筝上的古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红掌……”
“继续背啊,”老师说,“红掌什么?”
“红掌拨清波……”小孩怯生生道,眼睛一直瞟着老师身后。老师也觉出什么不对,回头一看,一伙人来势汹汹地朝他们走过来——是马哥他们。他们那伙人最是反对协管组接管,加之昨天协管组突击抽查了全城的娱乐所,不仅是歌舞厅一家被查,马哥的店风气更为糜烂,协管组的人踢门就进去,客人都吓跑了,马哥自个儿脸上更是无光。也不知他从哪里听到的风声,说这事儿跟老师有关,立刻叫着弟兄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