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_作者:兮光(107)

2017-12-03 兮光

  到底是谁把她弄来这里?来的这群是什么人?他们又想怎样?

  “她就是老大的种?!”手拿灯笼在罂粟面前扫过的妇人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指甲刮过瓷器一般直让人心里发毛。

  “应该错不了。”一个中年男人cao着低哑的语气接话:“我暗中观察了好几天,老头子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献给她,不会错!”

  冷不防被一只翘头履踢在小|腿肚,尖锐的翘头陷在ròu里,罂粟差点忍不住痛呼。

  从这简单的对话当中,她可以听出几条至关重要的信息,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好,不好的原因在于他们口中的老头子和老大。粗略细一想,自己近来也就与新认的爷爷这一个老头子多有牵扯,至于所谓老大也是她苦命的父亲,这二人的身份便不难揣测。

  爷爷膝下两儿一女,长子是父亲,次子是叔父徐昕,幺女是姑姑徐思,说话的中年男人当是徐昕,妇人当是徐思,也就是翘头履的主人。

  早就嫁做人妇且为人母的徐思咬牙切齿,少时所遭遇的不公平历历在目,狠狠瞪着罂粟,幸灾乐祸的问:“哥,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徐昕目光一沉,深思片刻作答:“先关几天,看老头子的表现再做安排。”

  徐思大怒,说话夹杂着啜泣:“何不gān脆杀了她,妹妹这辈子最恨老头子还有徐宣,是他们害我沦落到贼窝……”忽然泣不成声。

  “娘……”一个十六七岁的的赭衣少年环住徐思轻唤,拍了拍她颤抖的肩安抚。少年模样俊秀,十足的斯文,完全不像徐思所言出自贼窝。

  徐昕悲恸的看着徐思,片刻后把目光移到罂粟身上,怅然:“你真能忘得掉他的好?下得去手?”

  徐思悲伤更甚,一把挥开搀着她的少年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少年低叹,看了看徐昕,拱手道:“侄儿先走一步,提防娘想不开了做傻事。”

  徐昕点头,并道:“宁儿也去,帮表哥劝劝姑姑。”

  宁儿是个小姑娘,才六七岁,早就被徐思的失控吓得缩在少年的身后,乌溜溜的眼珠尽是惶恐。一听父亲这么吩咐,急急忙忙追出去,连告退的礼数都忘了,数步之后又返身回来补上。

  徐昕目光幽暗,分明盯着罂粟看,但无论眼底还是心底都没有她——见着故人之后,难免想到故人。

  徐昕对徐宣最早的记忆,大约追溯到他本人三岁的时候。

  多年前的初chūn,午后。徐昕睡醒,由奶娘牵了手去找母亲,半路偶遇树下一个被风chuī雨打掉在地上的雏燕。他看了好奇,把雏燕捧在手心,一心想让它飞起来跳舞给自己看。威bī利诱未果,便硬生生把雏燕扯成了血淋淋的六段——头、身体、双翅、双脚。

  三岁小娃不知轻重,耍起狠来绝对担得起惨绝人寰一词。奶娘被他吓得嚎啕大哭,他被奶娘吓得战战兢兢,无意识的坐在地上随手一抹,血水泥水立刻糊一脸一身。

  徐宣恰在近处凉亭看书,闻讯过来一看父亲怒不可遏,立刻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反身用孱弱病躯挨上飞起踹来的一脚,堪堪咽下剧痛。紧接着,他母亲也来,拉住父亲苦苦哀求,徐宣咬了咬牙也跪地帮忙说qíng,父亲愤然拂袖而去,大难总算过去……

  首度见父亲大发雷霆,徐昕差点吓破胆,被失魂落魄的母亲抱着一路狂奔回房,搁在软塌上仔细安慰了半晌不算完,还找了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帮忙叫魂。

  数日后,徐昕好了伤疤忘了疼,故态复萌的继续调皮捣蛋,在夫子脸上画了个大王八。恰好父亲上朝未归,事qíng便闹到母亲那里,母亲边哭边押他到徐宣chuáng前,按着他的脸对着chuáng|上奄奄一息的病容,问他是否要把亲|哥哥的命玩没了才算完。

  徐昕嚎啕大哭,这才意识到为何兄长每次帮他之后总会消失一段日子,原来是养身体。

  自那开始,他便常往徐宣住处跑,尤其受训挨罚之后,总觉得,偌大的徐家唯有这人对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好。

  六岁那年,他多了个妹妹徐思,从此开始领着犯错的妹妹一起往哥哥那里跑,依旧觉得,偌大的徐家唯有这人对他们兄妹是不折不扣的好。

  七年后,也就是十三岁,气盛的少年觉得哥哥太过疼爱妹妹忽略自己而生闷气,开始跑出去与京城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成年累月的不着家,仅靠从外人口中听来的闲言碎语聊慰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