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侧首过来,正对着罂粟的眼睛,沉声道:“我师父他……他也快死了啊。”
罂粟大惊,瞠目结舌。
紧接着又听卫楚说:“我师父的身体并不好,刀客剑士在学成之前必为刀剑所伤,学毒又何尝不是,他被体内积聚多时的毒素困扰好些年。这次让我过来,原本也不在乎输赢,倘若你师父活着,依他当年的功力加上这些年的jīng进,赢我根本不在话下。”
罂粟起疑,师父的风评素来差,数度与他jiāo锋的毒手不会不知,怎敢派遣弟子过来挑衅?师父对她的确好到无话可说,可卫楚毕竟是个外人,又扬言是来斗毒,难道毒手真就不怕弟子不慎枉死?“既然明知你……明知你此行凶多吉少,为何还……”
“让我送死?”卫楚接过她的话,道:“并非如此,师父他,他并非让我来送死。师父说,你师父生xing孤傲,绝对不做来欺压小辈的事,根本不会当真对我下狠手,我来实则代师父访友,斗毒不过小事,他想让我亲眼见识你师父的厉害。可惜,故人已去,我师父jiāo给我的这……”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来,“这一封信也就没什么用处。”
罂粟没料到卫楚师父竟对她师父惺惺相惜到这般境界,不免唏嘘感叹了良久,在他的默许之下夺过那一封信,道:“不如我代师父看了,改日亲自告知师父。”
卫楚点头,心想毒王已去,由罂粟代为阅览并不为过,希望毒王泉下有知能明白师父的心意。
罂粟便取出火种chuī亮了,借着微光仔细看。片刻后,她的表qíng变得诡异,就像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惊似喜。
卫楚便问:“写了什么?”
罂粟yù把信给他看,卫楚摇头拒绝,她也不qiáng人所难,直言笑叹:“你该早来,我还能多个小师弟。”见他一头雾水,便又接着说:“你师父他,希望我师父能不计前嫌收你为徒,还说你天资聪颖,不应埋没在他手里。”
她将信纸折叠重新收好,jiāo给卫楚。卫楚下意识的接过来,默默将信揣入怀里,根本不打算展开来一看究竟。
“我想的大错特错,你师父非但没有对你不好,反而对你好的离谱。你这一行所谓的斗毒,恐怕也仅仅是让我师父见你的托词。我师父固然排外,一般qíng况下根本不会可能见你。不过,一旦你打了斗毒的名义,他就绝不可能不出面。”笑一笑又道:“我师父总说他恶名远播,这辈子没什么名誉可言,然而他又实实在在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你师父对他这别扭的个xing拎的着实清楚。”
卫楚哑然失语。这些年来,师父对他确实不薄,众弟子里面,仅允许他一个随意进出药库,随意使用药材。原以为师父是念在他天资最高,最有可能达成他的愿望,谁知是别有一番心思,竟然不计前嫌求毒王收他……竟然对他如此之好?!
为善却不yù为他所知,这真是他的师父?
卫楚难掩悲痛,低叹:“如此,我便更得尽快回到他身边了啊……”
罂粟如释重负,含笑提议:“这便动身?”
卫楚惆怅伸了个懒腰,道:“不必,师父未必乐意见我。”不用多想,师父必定不愿听到他带回的消息。甚至,根本没想过还能见他——倘若他真的入了毒王门下,这辈子能不能出谷都未定,就像罂粟。
翌日,卫楚走的静悄悄。
罂粟尾随而去,打算藏身暗处助他顺利通行。到了瘴气边缘,见卫楚不走,又故意转身看她所在的位置,顿时明白是早就被他发现。或许,早在她鬼鬼祟祟喂马儿解药时,行踪就已经bào露,否则卫楚怎会牵它大摇大摆的直入瘴气。
吐舌扮一个鬼脸,腾身一跃站在他跟前,心思动容,双眼明亮。相顾无言片刻,故作蹙眉道:“我不喜欢送别。”
卫楚也蹙眉道:“恰巧我也不喜欢。”
罂粟破功,笑着抚了抚马鞍,道:“希望还能再见。”
卫楚紧接着感慨:“希望再见不要在生死关头。”
罂粟挑了挑眉,又道:“希望再见你能对我说——幸会。”
卫楚拱了拱手,揽着缰绳一跃上马,居高临下,器宇轩昂:“希望再见你能对我说——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