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御马驾车,蹄声哒哒,车轱辘轮转,心qíng比铅块更重。
步苍冥忽然发狂了似的,念念有词的从身上摸出许多药,一股脑的喂溯烟服下,颗粒小的便直接放在她喉头,颗粒大的便先咬碎了嘴对嘴喂她,左掌贴于她后心,源源不断的注入内力。
白染莫名喜欢,鬼使神差的一回头,立刻揪着步苍冥的头发把他从溯烟脸上拽走,怒喝:“你疯了?!”步苍冥脸上尽是血,唇上口中也是。除了血,还有药渣,还有痛不yù生的笑。心里咯噔一下,是,他是疯了。
☆、第四十二章
行至深夜,白染被很多客栈掌柜驱逐出门外,毕竟马车里的两个一动不动的“尸体”太吓人,怪不得人人家。又到下一个小镇,又到下一个客栈,他便索xing不提投宿的事,径直让店小二准备易嚼易消化的gān粮酒水,接过来后继续驾着马车离开。
到了郊外树林,夜枭扑棱扑棱翅膀发出猎捕的声音,小孩哭似的嚎叫。借着清淡如水的月光,白染回头一看,摇头叹息。步苍冥的内力耗损太多,正目光呆滞的像个被抽光jīng气的皮囊,布满血丝的眼珠凹陷,口唇微张,只差多一道口涎就能与缩在街边的傻|子相媲美。
白染怅然引颈喝酒。以他的身体状况,别说喝酒,连喝生水都不该,但他实在太痛苦,必须把胃里弄的火辣辣的,隔壁的心脏才不至于冰封。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后,拂袖抹了把嘴,苦涩道:“卫兄……你这是何苦……”
步苍冥无动于衷,有气无力的道一句:“闭嘴!”
白染顿觉大事不妙,赶紧捞起步苍冥的右腕。他的左手自始至终贴在溯烟后心,倘若谁在这是敢碰,恐怕连他的衣袖都摸不到便被扭断手腕子。步苍冥的脉象又轻又浅,仿佛已经行将就木。白染吓一大跳,忙劝:“卫兄,放手吧,你难道还真要随他而去,你母亲与沉天堕海可怎么办?”
步苍冥奋力挣开他,道:“闭嘴,她还活着,身体还温热,你与其白费唇|舌,不如接我的手,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
闻言,白染不由得把目光移向仍在溯烟胸口的匕首,心脏“砰砰”乱跳:他这话可是当真?溯烟笃定了以死谢罪,下手又准又恨,不出意外的话当场毙命,怎会时隔好几个时辰还能维持身体的温热。抖着手轻触溯烟的手,冰的,转而爬上手臂,也是冰的……
“步兄,你这……”
步苍冥怒斥:“少啰嗦!”
白染哑口,继续驾车,不知不觉就天光大亮。侧首看一眼步苍冥,他远比之前更憔悴,区区数个时辰,霜雪已经爬上他两鬓。心思动容,潸然泪下,将马车赶至路边停下,道:“步兄,我替你……”今时今日,他必不能再顾及自己的伤势,倘若步苍冥力竭身亡,江湖上指不定多少腥风血雨。
步苍冥冷笑,本不愿。但他实在太虚弱,白染只轻轻一动,他那麻木不堪的手顿时被另一只坚定有力的手取代,怀里一空 。
白染踢了踢打包的gān粮酒水,道:“你尽快补充立体力,我撑不了几时。”
步苍冥纵胃口尽失,还是听劝的狂塞一通,又抱着一坛子酒大口大口的仰头喝。火辣的烈酒顺着吞咽的动作一路放火,刺激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很快忍不住爬出马车跌跌撞撞的扶着一棵树大吐特吐。直到连胆汁都吐光了,吐无可吐,便对着满眼láng藉纵声大笑,痛不yù生。
白染勉qiáng劝自己他并无大碍,眸光暗淡的注视溯烟。他恨,恨自己一厢qíng愿,恨自己不提前将计划告诉他,恨自己总是打着对她好的名义不顾她心之所求,又恨她做事拒绝的不留任何余地,虚假的捅一刀瞒过众人便可,何必擅用xing命,这一下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倘若她活着,该有多好!
步苍冥走了回来,自顾自靠着车颅骨坐在地上,两眼一翻闭目养神。白染总算松一口气,欣慰他总算找回一些神智。步苍冥在江湖的地位太特殊,别说一般的江湖人不敢得罪他,哪怕武林盟主祭出为天下人除害的名头,也不见得就有多少人响应。过去沉天堕海初成之时,有许多大义凛然的高手联手密谋,潜入其所在的湘西密林不久便噩耗频传,出不来的人不知生死,出来的人痴的痴傻的儍,多年以来无人敢犯。
普通人中有善有恶,武林高手也一样,恶的高手不见得就斗不过善的高手。何况恶人修炼恶招远比善人修炼善招更快,加上下手心狠手辣,便是不分轩轾的一善一恶两个人相斗,势必恶的一方更容易占据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