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沂的资料他无意中看到过,入职档案上贴的照片还以为是先前的,今日见了真人才知是近照。上帝对他可真够优待,二十六七的人愣是缩了七八年时光的水,就他这样子说自己是高中生没有人会不信。
反倒是自己,十八九岁去网吧,收银的小姑娘说他看着像三十岁的人,如今他二十三岁,是否会有人说他像四十岁的人?
不知不觉思绪就飘远了,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沂已将票根算好,总额毫无出入,今日他与他的工作都完满告终。
林沂起身的时候他还站在一旁,斜靠在桌沿上使身高大打折扣,可仍旧比他高出许多。两人的身形相差较大,林沂像是发育到最关键时被生生卡住,身高勉qiáng过了一米七,腿是短了些,不过好在上下对称。
钱多多比他高了将近一个头,身形颀长略有些偏瘦,宽大的T恤穿在身上显得晃dàng。
各个角落都称得上是他的地界,在超市范围之内,林沂注定是亦步亦趋的那个,而他则是那个能放肆打量任何事件的主宰者。
局促的环境里,林沂的每个动作都无法做到水道渠成,周身皆被那道审视的目光所笼罩。
他将钱箱放进柜子,转身去拿桌上的钥匙与手机,钱多多没有要走的迹象,静默自然的看着他行动,一抬眼又是四目jiāo对。
林沂抬了抬头,巧妙的避过对方的眼神:“我走了。”
另一人抱着手臂,点了点头。
钱多多将钱柜锁好,yù出门时看见桌上有个崭新的保温杯,杂乱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拿在手上打量一番,做工jīng细,墨蓝色的杯面镶着金龙,拧开杯盖,闻得见淡淡的茶香却不见杯底有茶垢。
内胆是用镀银的,清澈见底的温水冒着热气,钱多多不由轻笑一声:“小老头。”
一句话刚说完就见门被推开,只见林沂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白皙的脸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脖颈与脸上的皮肤颜色一致,即便这个城市的紫外线如此qiáng烈也迫害不到他半分。
又是上帝给的、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恩赐。
他指指了钱多多手里的东西:“那杯子是我的。”
钱多多不紧不慢的拧上杯盖,将之扬了扬,一脸玩味的说:“XX中学七七届聚会留念,你这是返老还童还是……”
林沂忙接言:“那是我爸的。”
他自然知道不会是他的,只不过受骨子里爱捉弄人的本xing驱使,别人越是手足无措他便越是得意,林沂算是对了他的胃口,每一次出击都得能得满意的回应。
“喏,给你。”说着便将杯子递了过去。
林沂接过杯子,道了句谢便走了,钱多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肚中的饿虫一发不可收拾的躁动起来,手机适时的提醒有新短消息,划开一看又是钱敏敏在催促他吃饭。
到了姐家,五岁的万伊见舅舅来了立时就跑来抱住他的腿,稚嫩的小手摸索他的口袋问可有带吃的过来。
将他ròu嘟嘟的身子抱起,捏了捏胖得挤作一团的小脸,对着钱敏敏说:“成天就知道吃,你这是生了只小猪吗?”
厨房里传来钱敏敏的声音:“他是猪,那猪的舅舅是什么?”
万伊接下话岔:“猪的舅舅当然也是猪……”
饭桌整齐摆放着四菜一汤,钱多多笑着抱万伊去厨房洗过手,各自坐下后两姐弟这才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早上的事来。
钱多多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含糊不清的说:“无非还是那句话,只要给他生个孙子往后的事他一概不管,也不看这什么年代了,老一套的观念也该因时制宜不是,总把什么传宗接代挂在嘴上,钱家没了我又不会断子绝孙,愣是要将不孝子的帽子扣我头上,你说我能不同他吵?”
钱敏敏一面给万伊喂饭一面接言:“这年代怎么了,这年代就不要结婚生子了?”
他低头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摘下眼镜时眼是半眯着的,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片片yīn翳。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明知道我不喜欢女人还叫我结婚,这不是qiáng人所难是什么?他钱家的血脉重要人家姑娘的幸福就不重要?”
诸如此类的对话不下数十次,却是一个无解之题,他这类人注定孝义两难全。
接着他又说:“我不想祸害别人,现在这样挺好的。”
他虽不是什么人中翘楚,却也不会厚颜无耻的想着父亲的yīn庇做纨绔子弟,去超市帮忙全是义务劳动,逢年过节忙得不可开jiāo时往往一呆就是一整日,或帮忙收货或帮忙收银,上上下下的事大抵做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