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轰出来了。”朝他苦笑。
纪云清笑起来:“我妈很疼媳妇的。”
李玦语塞,给他堵了半晌,又大笑。
纪凯从楼上下来,见状,脸上也挂了笑:“说什么这么开心?”
李玦忙叫叔叔。
纪凯点点头,纪云清笑着接话:“我妈疼李玦,厨房都不让他待。”
纪凯也笑:“你妈唯独不疼我。”
纪云清了然:“这是被她催下来做下手了。”
纪凯摇头:“看个书也不能好了。”
纪云清闷笑,太了解母亲,其实父亲也帮不上什么忙,大半辈子过来了面都煮不好,张秋寒很少下厨,但一旦下厨了,就非要纪凯进去候着,递作料递盘子递碗,哪怕做雕塑也好,纪凯嘴上这么说,心里倒也没怨言,他向来很听张秋寒的话。
“云清别像你爸,以后被老婆吃死了,毫无翻身之地。”
很小的时候,姑姑还这么对他说。
纪云清看看身边的李玦,觉得这种事果然还是遗传的。
一顿午饭,加上女佣就六口人,有些冷清。张秋寒手艺只能算一般,做的都是粤菜,纪云清能看出李玦吃不惯,但也没办法,总不能他们俩单独开灶。吃过饭纪云清要去机场接小姑和姑父,李玦没跟着,纪云清也没问,都清楚既然回来了就该有些样子,时时刻刻黏着未免让长辈不满。
女佣要时刻照顾老爷子,不做杂活。纪云清一走,李玦就揽下洗碗的活,让纪凯夫妇去客厅休息。顺便厨房打扫了一遍,虽然佣人走前才做过一次大扫除,但张秋寒做饭简直像在打仗,眼下又是一片láng藉。
这些事他经常做,不单单是自己过日子的时候,每次回家,母亲的房子要做大扫除,每年过年,家里的卫生也jiāo给他——也是他抢来的活,麻将桌上的话不好听,能逃一秒都是好的。
这次他没能打扫完,女佣进来了,女佣寸步不离老爷子,眼下他有些紧张。
对方接替他的活,让他去书房,老爷子等着。
李玦总觉得在什么剧本里见过类似的qíng节,被他推了的家庭伦理剧?
有些好笑,觉得自己想得夸张了。不过一路上楼,心里还是有些沉重,倒不是怕老爷子说出什么,是怕他听到以后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顶撞了对方——老爷子身体不好,对纪云清而言又很重要。
在书房外停下,轻叩两下门,听到应允,才拧开进去,又轻轻关上。
老人躺在一张躺椅上,下身依旧盖了毯子,人挨着窗,有阳光落在褐色地毯上,方方正正的一块,亮堂堂的。书架在靠近门的一侧,一连放了三张,书籍密密麻麻,几乎没有闲余空间。
墙上有只红木挂钟,秒针咔嚓咔嚓地响着,像有东西在啃食朽木。
老人朝他笑:“云清走了?”
李玦点头。
老人笑道:“坐。别紧张,就想跟你单独聊聊,也没什么事,云清要是在,就怕他想多,以为我欺负你。”
李玦在沙发上坐下,当即笑了:“哪能啊,您就是他的神,他那么崇拜您。”
老人嘴角翘起,胸口微颤,一会才平息下来。
“我也不瞒你们,关于你的事,我都知道。”
语气平缓,却没有李玦预料的威严。
老人停下来,他心里渐渐绷紧,脑内组织了好几番话又推翻,有些焦躁了,忽然听见一声叹息。
“你不容易,孩子。”
老人的声音有种神奇的力量,李玦忽然间鼻子就酸了。
qíng绪来得太快,他低头用拇指揉眼睛,觉得莫名其妙,又好像理所当然,这么多年,没有落过一滴泪,忽然就被这么一个陌生老人戳中了。
他忽然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能取得那么高的成就。
“不容易啊。”老人语气和蔼,面上带着笑,“想见见你爸爸吗?”
李玦一愣。
老人道:“你这些年遭的罪,都可以找他算。”顿了顿,“想不想?”
李玦明白了。
纪云清做不到的,纪老爷子一样能做到。他对他的了解,已经超过纪云清——他愿意帮他报复。
恨么?
十年多年了,他的答案不会变。当然恨,这个男人给他的一生,他母亲的一生都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他毫无牵挂地走,留给他们母子一片乌云密布的天。他无数次诅咒这个男人不得好死,如今真的有人给他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