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是孩子,身边必围着一园chūn色,却仍不知该如何应对我,满脸露出焦躁的彷徨,像新成熟的shòu王揣着掠夺的忐忑。我无心教养他,不等他再大起胆子亲吻,扬起手朝他肩膀打一下,板着面孔抽身站起来,一言不发往楼上去。
正如先前谋划,马占一入越境便陷进天罗地网,浴血拼杀十余日方突破重围,待九死一生率着残兵败将赶回来,却搁着我不管不顾,远远兜个圈子,调转人马奔至另一处。
这qíng形算是蹊跷,我原本满心打算他作投火飞蛾,晕头昏脑之际势必要自投罗网,未曾想自己竟是一厢qíng愿,备齐了谋策邀君入甍,奈何他竟销声匿迹,仿佛忘了世上还有个封瑶,遁藏着不露半分风chuī糙动。
眼看一番心血筹措既要付之东流,我满心焦躁恨不得把天掀下来,日日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只管把积攒的忿恨朝着别人撒。
刚刚还心平气和沏着茶叶,突然抬起手撩翻桌子,抄起各式物件一通胡打海摔,满屋里水光砰溅,瓷花乱飞,唬得下人见我就像撞上鬼,一屋的人战战兢兢皆如惊弓之鸟。
趁着这般生煎活熬,我也再顾不上辛苦图谋,只是得度日如年期盼着他,眼珠子里熬出血,蓬头垢面形似枯槁,每日念想着马占惜别的言语,焦灼盼着他再返回来。
大白天合衣在厅里盹下,睡梦里四下一片敞亮,却见他笑盈盈从眼前迈过来,伸出手抚摸我的头发,我连忙挣扎着去拉他,待满头大汗惊醒过来,面前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四下空寂的一片,是剩下自己茫若所失的叹息一闪而逝。
一惊一乍也把郑西寻也bī得走投无路,他虽嫌恶这里是马占的住所,却日日赶过来看望,一声不吭在我面前候着,我忘了对马占的算计,仿佛自己是因爱恋而苦等他,恍惚着心神靠在郑西寻怀里哽咽着低吟:“我如今片刻安宁不得,心尖上正被人揪着,骨头fèng里有鼓噪着跃跃yù试,满腔子里闹的、嚷的都是马占……这名字要把我肠子拱破,顺着血流往外涌,一不留神就要窜到天上去……我疼得只剩一口气,眼前飘忽出雪亮的模糊,唯有见到他死,才得保全xing命。”
他默默听着不言语,我更耐不住委屈闷声痛哭,清亮的泪珠子砸在他身上,臂膀纠缠得刚紧密,似乎要从寡言沉默里博得抚恤,好像幼时每挨了娘亲的打无处投奔,只能靠在梁柱上哭一场。
正当这苦楚吞吐不得,马占终是送来消息,亲自修书称因事耽搁了行程,要我继续在宅里等候。
我瞪着眼睛勃然大怒,扯着信使的褂子要他引着去见马占。那人还是个小伙计,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应付,我趁着他呆愣着,飞奔上楼寻出贴身带的物件,又取了刀子以供防备,还未等推门出去,就被一旁躲的郑西寻抱个满怀,他攥了我的腕子急道:“少爷!少爷!您要想好了!”
我心急如焚等不得他啰嗦,一心只想能赶快见到马占,略作了jiāo代硬推开他往楼下跑。
第111章
我好像是头回出门的孩子,坐在车里忍不住忐忑的欢喜,一颗心端在肚子里没有片刻宁息,沿途霓霞当空、浩野叠川,有万千风景也毫不理会,只顾着惦念一腔的愁喜,默默盘算见到马占该是何样的qíng形。
信使开一辆车在前头探路,我坐着另一个吉普载了随他穿过山谷林道,眼见着日头奔到老远,不知走了多长光景,眼前撞过大片浓茂的yīn林,沿着崎岖山路驶过密林,在山间现出一栋灰白的小楼。
我长抒一口气,知道终于抵达目的,车还未停稳便迫不及待跳出来,脚下忽然一软,自己竟硬撑住,跌跌撞撞朝楼房奔过去。马占事先得了信,早早站在楼外等着我,远远正见他眯着眼笑,皮肤经烈日bào晒黑得发亮,脸还没来得急剃,挂着满腮毛糙的胡碴。
他忙三连步迎上我,低声含笑道:“我就是怕你着急,才特特找了人送去书信,你竟是千里迢迢撵来这里。”我撕着他的脸怒道:“你作死呢!还敢说‘就是死了也要回去’,这会子竟在藏在这里装乌guī王八蛋!”
攥了拳头连着捶他几下,一肚子跳跃的怒火还未发完,他忽然一弯腰,把我扛在肩上朝楼里走。我嗔笑jiāo加往他背上拍打,忽听着他“哎吆”一声脚下打了晃,没走几步家把我摔在沙发上。
我连忙喊:“马占,你怎么了!”他额头渗出汗水,捧着我的脸笑道:“还不是捱了你的骂,连骨头都吓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