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环视了一圈病房,看见除了自个儿爸妈和李仁,陈霆旁边还紧挨著一个人。
等他努力瞪大眼睛看清那人模样,发现居然是稀客欧阳晓,证明他确实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然而再也找不到另一个相熟的面孔。
想问什麽都被管子堵在了喉咙里,他只好把求助的视线移向陈霆。
陈霆心有灵犀地告诉他:“老方刚走。”
……他郁闷地翻了下白眼。
怎麽老是玩这套,等人快醒了就溜走,配合也不带这麽玩的。
一旁的王建军看在眼里,脸色自然难看了不少,但反常地没再说什麽。
几天後王子鸣总算能弄走呼吸机,也有力气说几句了,躺在chuáng上没事就跟陈霆两夫夫唠嗑。
“今天天气不错啊。”他望著病房外头病恹恹的天色。
陈霆跟著附和:“是啊,挺不错。”
欧阳晓推了推眼镜,没去打扰两人说相声。
“你看那片云像谁?”
“谁都不像。”
“你再看看。”
“反正不像老方。”
“……”
王子鸣瞪他一眼:“谁让你提他的。”
“不提你能闭嘴吗,”陈霆反瞪他,“外面有个屁的云!”
王子鸣怕冷似的缩了下脑袋:“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欧阳晓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霆一口血卡在喉咙,伸出食指戳了下恋人额角。
“你到底怎麽想的。”他认真地问王子鸣。
王子鸣一副小气巴拉的样子:“人都快死了也不来看一眼,我还能怎麽想。”
“不是你让分手的吗。”
王子鸣眉头一皱,抚著胸口说:“你别提了,我心疼。”
陈霆马上闭紧嘴巴。
“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欧阳晓深有体会地开了口。
“对啊,”陈霆接过话茬,“现在你爸看样子也不太反对……”
死过一回才换来一句“不太反对”,王子鸣都搞不懂该笑还是该哭。
“还有他家人那边呢。”总不能让方屿其也学自己死去活来吧。
说曹cao曹cao到,王子鸣一抬眼,看见方家堂捧了束百合站在门口。
天空从早上开始就是一片暗沈,方屿其瘫软在长椅上仰起头,像在等待今年第一场chūn雨。
就在他以为该打雷了的时候,灰色的雾霭却一点点散开,慢慢地透出了一些明亮的蔚蓝色。
忽然心绪像被什麽没来由地打乱了,空气中带来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方屿其艰难地转动发酸的脖子。
只见王子鸣正笨拙地两手滚动著轮椅过来。
一瞬间方屿其像要站起身,可直到最後还是没动,只不过稍微挺直了背。
他沈默地转过脸,继续抬头望向头顶那片天空。
这麽费尽周折才来到他身边,结果对方简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王子鸣气不过地用轮椅撞他膝盖。
“还没死啊。”方屿其眼角都不带捎他一下。
这时方屿其刘海往後散开,露出额头连著眉角一道红红的疤,王子鸣伸出手碰了碰:“破相了啊。”
方屿其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
王子鸣本来就憋了一肚子心思,这下更显得比谁都委屈。
“你也太狠了吧,这麽些天都不来看看我。”
方屿其依然面无表qíng:“谁要看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怂样儿。”
明明口气冷得能冻死人,王子鸣却笑得跟只狐狸似的。
方屿其突然朝他伸出手心。
“戒指还我。”
王子鸣被他那股“不还杀了你!”的气势镇住了,乖乖地从兜里掏出了戒指递给他。
方屿其二话不说把戒指戴上,然後朝他一挥手:“你可以回去歇著了。”
王子鸣差点咬到舌头:“你就这麽对待病人!?”
“病人不就他妈该歇著?!”方屿其拉下脸,“我现在懒得跟你吵架,被我气死了我可赔不起。”
王子鸣一听提足了中气喊:“别把老子想得这麽弱!”事实上确实弱爆了,这话才说完就开始喘气。
方屿其眼看也要被他气死了,忍不住上前拍了他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