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宝荫一听爱咪真走了,立刻就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好,好,我们这就回家去。”
赵天栋大吃一惊:“没有chuáng!”
杜宝荫把两条腿伸下穿鞋:“天栋,我想回家。你去看看九哥走没走,要是走了,就让汽车夫把车开过来。”
九哥已经走了,但是十七弟在离去之时,却是受到了宅中仆人的阻挠。
杜宝荫一定要走,表现出了难得的坚决。赵天栋看了他这个少见的态度,心中觉察到了问题,也张罗着指挥起来,一阵风似的就让汽车夫把车开出了杜宅。
宅内的仆人们大概是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乱哄哄的要给杜绍章打电话,一边等待电话接通,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汽车驶出院门,越开越远。
第6章 无家可归
回家的路上,杜宝荫坐在车中,心神不定的笑。
赵天栋知道他总爱迷迷糊糊的发笑,不过此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宝哥儿,你怎么这样高兴?家里可是没什么好的,进门你就知道了。”
杜宝荫穿着一身厚呢西装,冷,两只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十分茫然的扭头看了赵天栋一眼,他轻声的、没心没肺似的说道:“九哥要生气了。”
赵天栋瞟了前方汽车夫,心里知道九爷和宝哥儿之间必是出了问题,但是此刻显然又不是问这个话的时候。
他伸过手去,用巴掌攥住了杜宝荫的一只拳头。杜宝荫冻的身体紧绷,脑子里晕晕沉沉的,一点思路都没有,只想:“九哥要生气了。”
他怕杜绍章,虽然怕的没什么理由——杜绍章不过是他的远方兄弟,还没有资格与权力去压迫控制他。
汽车开进杜公馆。杜宝荫在院内下了汽车,瑟瑟发抖的抱住肩膀吩咐:“把门关上。”
赵天栋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命令守门人去关大门。
杜宝荫下身疼痛,走起路来拖着两条腿,一边走一边打冷战。
杜公馆乃是一处阔大洋楼,楼内光线不大好,偏于yīn暗。杜宝荫迈步进楼,放眼环视四周,不禁惊讶的“唉哟”了一声。
楼内qíng景和他当初离去时相比,真是大不一样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láng藉,客厅中的大多宝格上一片空dòng,连那座舶来的金色座钟都消失不见了。瘸了一条腿的长沙发歪斜落地,沙发垫子脏兮兮的堆在地上,和桌布茶杯搅在一处——茶杯也都是碎的。
杜宝荫愣在当地,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扶着扶手登上楼梯,他神qíng木然的推开二楼卧室房门,就见大衣柜横倒下去,衣柜背面被踩出了一个大dòng,穿衣镜也碎成了满地星星。chuáng果然是没有了,被褥还在,上面淋淋漓漓的不知染着什么污秽,湿漉漉的摊在地上。
劫后余生似的站在门口,他扭过头去,看到赵天栋一脸苦笑的走了过来。
他梦游似的,又笑了。
“chuáng也要搬走吗?”他用轻飘飘的声音自言自语:“粗笨家具,又不值钱,不够费事的……”
赵天栋很了解这位十七爷的xing子,所以站在废墟一般的家中,又听到这样轻描淡写的评语,也不感觉意外。
杜宝荫走进房内,很小心的抬腿迈过种种障碍,站到了往昔放置大chuáng的空地上。伸脚踢了踢那一团糟的羽绒被褥,他终于是做出了一点正常反应——叹了一口气。
“还有没有gān净的房间了?”他抬头询问赵天栋。
赵天栋对着他摇头:“没有chuáng,这个天气也不能打地铺。”
杜宝荫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住旅馆去吧。”
然后他东倒西歪的绕过被褥与大衣柜,面色苍白的离开了卧室。
杜宝荫和赵天栋上了汽车,直奔国民饭店而去。他们前脚刚走,杜绍章后脚就撵过来了。进入楼内巡视一圈后,他气的险些喷出火来,又问留守仆人道:“你们十七爷看了这些,生没生气?”
仆人回想着答道:“呃……十七爷一开始是笑,后来又说家具不值钱,最后就和赵天栋走了,说是家里没法呆,这两天要去住旅馆。”
杜绍章皱着眉头又问:“哪家旅馆?”
仆人陪笑道:“那不知道,十七爷没jiāo待啊。”
天津卫的旅馆饭店正经是不少,杜绍章大步流星的回到车上,忽然感觉前路茫茫,无从找起。当然,最后是一定能够找到的,因为杜宝荫胆子小,不会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