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一件黑呢短大衣,显不出血迹来。抬眼望向三锦,他满脸讶异,仿佛是觉得这事实很不可思议。
三锦一手紧握着枪,怔怔的唤了一声:“唐森?”
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堵住唐森伤口处的血流,可是手掌刚刚抚到对方的身体,唐森便像个纸人似的,仰面朝天的向后倒了下去。
三锦蹲下去,想要把他扶起来:“唐森……”他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要死啊?”
唐森依旧大睁着眼睛,神qíng迷茫的缓缓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他在生前永远自若镇定,死去之时却是如此的懵懂愕然。
三锦六神无主的放手站起来,又看了唐森两眼,随即拎起皮箱,一头冲出门外。
巴达荣贵站在车前,见他拎着箱子过来了,赶忙为他打开车门。待三锦连人带箱子一起上了车,他便回到车中,一踩油门开向山下。
第74章 败军之将
第七师在希拉图庙死了几百人,差一点就让人给打没了。
三锦一路狂奔回了德化,带着那五十万军饷。到家后他并没多说什么,待到夜里才让巴达荣贵偷偷出去,从车内把箱子拎入房中。
“管好你的嘴!”他半威胁半叮嘱巴达荣贵:“我有了钱,自然不会亏待你!”
巴达荣贵连连保证——其实不用三锦嘱咐,他也绝无出去告发的打算。奴才卖了主子,纵算是主子真倒了,那奴才也得不到许多好处,况且以后还怎么在市面上混?三锦这人是任xing了一点,嘴里不gān不净的好骂人,时而还会喜怒无常,但是手上的确散漫,心qíng好的时候对谁都热心,有时候瞧着也怪有趣的。
翌日上午,三锦去见了德王。
他告诉德王:“队伍被打散了,军饷也丢了,我是自己跑回来的。”
德王这人很有涵养,虽然内心深处颇想揍三锦一顿,但脸上并不显出愤懑来。三锦又继续说道:“日本人信不过我们,让huáng司令的兵守路站岗,第七师全缩在了营里。结果huáng司令下边一闹反叛,我们第七师什么都不知道,眼看着他们就打过来了。”
此言一出,德王因为也对日本人心存不满,所以忽然又不那么生气了。三锦这回虽然是很不给他长脸,可当初毕竟是带着五百骑兵投奔过来的,后来治军时候,虽然不能说治的多么好,但也没什么错处——又是蒙古人,又是年轻王公,在当今的军政府里,这就算是难得了。
德王想到这里,也便不怪罪三锦了。
德王不怪罪三锦,有人怪罪。
德王为了扩充军队,这些年狠命的征税,压的牧民透不过气;如今牧民们得知蒙古军队打了大败仗,领军的多王跑的好像野兔子一样,就十分不满,编出歌谣来讽刺咒骂这两位王爷。德王是gān大事的,不在乎下层这些声音;多王是不要脸的,上下层的声音都不在乎。
然而骂声越涨越凶,政府内,包括日本人也跟着数落三锦的不是,德王就有点挺不住了。无奈之下,他倒是急中生智,也想出了一个妥协的主意来。
新年后的一日,白晓峰拎着一篮子糖果过来了。
白晓峰又升官了,成了秘书处处长——他能gān活,不贪财,一片赤心;更难得的是:他敢和日本人对着gān!
所以德王就越发看重他了。
拎着那篮子糖果进了院,他迎面就见到三锦背着手,正在院内踱来踱去。
见他来了,三锦停住脚步,向他苦笑着一点头。
白晓峰知道他近来被人抨击惨了,就格外的想要哄他开心。向他一晃手中的篮子,他走近笑道:“小王爷,你看这个糖多么好玩!”
三锦低头看了看,就见那篮子里装着许多水果动物形状的五色硬糖,便伸手从中拿起了一块——仿佛是想吃,却又提不起兴趣来,终于还是把糖扔回去了。
白晓峰很小心的望着他:“你怎么了?”
三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浅浅的呼出来:“我……我那个师长让人给撤了。”
白晓峰刚想出言安稳,哪知三锦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嘲讽神qíng:“德王要派我上日本留学去!”
白晓峰大吃一惊。
三锦笑了一下,扭头慢慢走向房内:“今儿早上,两条命令一起传过来的。真是……我真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