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锦一直认为投靠日本人是件十分恶劣的事qíng,不过如今身边的这两位最可信赖的人,一个是跃跃yù试要去做汉jian,一个是觉得汉不汉jian的都无所谓,至于旗里的那些长辈们,则更是早已经和日本人打成一片——些个事实一件一件的串连起来,最后形成了三锦头上的一大片乌云。
他年纪尚轻,见识有限,生平所遇过的劲敌也只有霞山一个,到了这个时候,就茫然的很了。
他想悄没声息的返回天津去,权当自己不曾来过北平;不过自欺欺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眼下的日子自然可以搪塞过去,可等到天长日久了,他又靠什么来生活呢?
他去找了严云农,开诚布公的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快给我一句准话!”
严云农现在的qíng形,就像是怀抱着金银往大粪坑里跳,当然不可能痛快:“我再观望一下局势。”
三锦斜了他一眼:“我想回天津去。”
严云农不耐烦的一挥手:“你好好守着我就是了!又没有老婆,怎么总那么恋家?
三锦体谅对方的心qíng,所以能够一直心平气和:“我想着,你那边爱怎办就怎办吧!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可我自己不想去趟这个浑水——我还回天津呆着去,至于以后,就见机行事吧!”
严云农本是坐在烟榻旁的,听了这话就把三锦拽到自己身前,用两条腿夹住了他:“我不想让你走……你留在我这里,兴许有大用处。”
三锦向来没觉着自己会有用。
严云农解释道:“我是想借你这个身份一用。你不是说三好太郎曾经找过你吗?那说明你在日本人那里有点面子。万一我这边想和他们通气了,到时我就想让你给我做个通信员。”
三锦抬手摸了摸严云农那乱糟糟的短头发:“前些时候他们找我,是因为我还算一旗的王爷;现在土旗已经成了他们的地盘了,我还算个屁?”
严云农抬手拍拍他的屁股:“你不懂……你听我的就是了!”
三锦低头看着严云农的额头,心里有点发懵。这些年来,他在大事上,的确是一直对严云农言听计从;不过对于当下这个问题,他却是怀有一点不同的意见。只是他六神无主,也不晓得自己那想法是对是错,全然没有自信。
“那我就再留下住两天吧!”他最终答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依旧是住在雍和宫。雍和宫内住着若gān蒙古王公以及大喇嘛等人,值此大变之时,这些人常凑在一起谈论局势。三锦作为一名旁听者,就发现自己的同胞们似乎都不把投靠日本人当作坏事——偶尔有那立场坚定、绝不亲日的,反倒成了异类。其中有一位年少的小活佛,乃是阿拉坦亲王的弟弟,人称小佛爷的,当众就嘻嘻哈哈的笑道:“日本人和蒙古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嘛,只要大家都放聪明一些,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说完他一蹦一跳的凑到三锦面前,伸手去掐他的脖子:“多王爷,你怎么不说话啊?讲点看法嘛!”
三锦喘不过气来,一边去扒开小佛爷的手,一边仰头说了真心话:“我没看法,随着大家走吧!”
三锦矛盾许久,如今终于做了决定,心中反倒觉出了轻松。他告诉严云农道:“我惦记着大格,务必要回家去了。你若是需要我,我可以随时过来。”
严云农的思绪不像他那样有条有理,已经快要变成一只困shòu,听了这话当场就咆哮道:“回个屁!给我留下来!”
三锦对严云农是极有爱心的,不过忙到现在,也有些心力jiāo瘁、气急败坏。抄起桌上茶壶摔在地上,他厉声斥道:“别给脸不要脸!我又不是你的兵,还不许我回家了?”
严云农一拍桌子:“一个破孩子有什么好惦记的?”
三锦一脚把严云农踢的坐到在地,随即上前一步,连连踹向他的胸口,同时气喘吁吁的怒道:“你妈的……你敢骂我闺女……”
严云农忍痛一跃而起,试图制住三锦;哪知三锦怒发如狂,居然力气很大。经过了好一番扭打之后,严云农才勉qiáng反剪了三锦的双手,合身将他压在了烟榻之上。
“行啦行啦……”严云农累的一身大汗,话都说不连贯了:“我错了,我再不敢对你府上千金不敬啦,王爷饶我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