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还乱_作者:尼罗(133)

2017-09-28 尼罗

  他现在和段慕仁正处在暗战中,不争斗也不联络,基本是一个各行其是的状态。想到冯家的惨境,他很觉自危,于是就把幸福次郎笼络的团团乱转。幸福次郎现在比较趾高气扬,因为他的亲哥哥,幸福太郎大佐的确是快要从新京动身前来北平了。

  次郎处处都比太郎要次一点,所以次郎热qíng的盼望着太郎的到来。

  沈嘉礼现在吃得好穿得好,但是心灵上的享受一点没有。他并不爱那种灯红酒绿的娱乐,鸦片等物更是绝对不碰;马天龙早在许久之前便去了保定练兵,如今也是毫无音信。他不能天天靠着陪幸福次郎吃饭来取乐,无趣之下,他开始专心致志的弄钱。

  日本人几乎是在鼓励中国官僚贪污,只要中国人别学好,那gān什么都行。治安运动一波接一波的施行,每“运动”一次,沈嘉礼便要派出巡警,满大街的逮捕疑犯。疑犯一旦进了监狱,那就是他漫天要价的时候了。

  他那思想十分细密,按照疑犯的出身家世,分门别类的给一条条xing命标上了价码;万一那倒霉家庭实在是周转不开了,也可以托人向他讲一讲价钱——只要胆子够大的话。

  至于那穷苦的人,连一张嘴都糊不上的,自然也无钱买命,只得是受尽酷刑后等死。每一条人命都是“治安运动”的成绩,成绩一次比一次好,日本人很满意,幸福次郎成了沈嘉礼的好朋友。

  沈嘉礼非常平静的在一份份文件上签署名字,并不知道有多少活人在自己的笔尖下死去。他向来不把自己和刽子手联系到一起,因为他连手枪都不大会用;牌楼和电线杆子上的人头,也不是他亲手吊上去的。

  他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清点财富。对于银联券这东西,他始终是不大相信;故而终日寻觅着huáng金的踪迹,没有huáng金,大洋也是好的。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依旧是想念沈子淳。

  “这傻孩子……”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老二那个穷家破户有什么好的?傻孩子,傻透了,就算看在钱的面子上,他也不该离开我呀!”

  他长叹一声,又想:“我几次三番的和他提过继的话,他一点儿也不明白我的意思。傻,傻的要死!就凭我的财产,多少人抢破头的肯认我做爹呢,他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钱的好处?”

  他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的翻来滚去,怎么躺着都不对劲。后来忽然一掀棉被坐起来,披着薄绵睡袍下了chuáng。

  右腿有些不自在,骨头隐隐的作痛,使不上力气。他站在原地跺了跺脚,而后一拍电灯开关,在大放的光明中走去了那西式大立柜前。

  伸手打开柜门,他慢慢的调动腿上肌ròu蹲下去,从下面一格中翻出一大摞叠好的厚呢大衣与皮棉袍子。这全是沈子淳去年穿过的衣裳,现在挑选几件好的出来,明天让小梁带着送去天津。沈嘉礼不信沈嘉义舍得出钱给儿子做厚衣服过冬。

  现在,沈嘉礼对沈子淳的评语只有一个字——“傻”。

  沈嘉礼万分的思念沈子淳,可是一点儿也没觉着自己是害了单相思。小梁从天津送衣归来,垂着手站在他面前禀报道:“老爷,侄少爷挺好的,还要我向您问安。”

  沈嘉礼审视着小梁的形象——小梁不算漂亮人物,但是清慡可爱,是个老老实实的好小伙子。

  “小淳在家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他无qíng无绪的问道。

  小梁笑着答道:“侄少爷在家里没什么事qíng做,好像也怪没意思的,还瘦了。”

  沈嘉礼心中立刻就是一动:“怎么瘦了?”

  “说是上个月闹感冒,吃药吃的不对劲,拖了半个来月才好,就熬瘦了。”

  沈嘉礼点点头,放下心来,一个字在他的脑海中回dàng不已:“傻!”

  沈嘉礼认为沈子淳处处都傻,得了感冒吃错药,也是傻。然而这话说过了没有几天,他不慎chuī了冷风,也委顿起来了。

  他自诩聪明的要命,按部就班的休息吃药。可惜他的聪明在病魔面前,着实是渺小的不值一提——不过几天的功夫,他就起不来chuáng了;又过了几天,他发作肺炎,直接迁去了医院。

  他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有心趁机把沈子淳叫过来,可转念一想,知道沈子淳已经是对自己爱意淡薄,如今再看到自己这幅咳嗽气喘的病容,恐怕会越发的避之唯恐不及。思及至此,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