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耐烦,阮明志也跟着嘀嘀咕咕:“他怎么就离不得你了?原来你住在北平,一月两月的来一次天津,也没见他想你想死了!”
虞幼棠摸摸阮明志的短头发,还是觉得这青年孩子气的可爱。
“唉……”他弯腰在腿上比划了一下:“金哥的腿还是伸不直,走两步路都很艰难,怎么能怪他心qíng不好?”
阮明志一晃脑袋:“想要康复就得锻炼,怕苦怕累怎么行?!”
虞幼棠最终还是在傍晚时分回了金公馆。
他一进楼内,就听见楼上咚咚乱响,而仆人迎上来,像见到救命星一样簇拥了他:“虞大爷,您可是回来了。我们少爷快要把房子给拆啦!”
虞幼棠问道:“医生是什么时候走的?”
仆人们争抢着答道:“早就走了。那个洋医生一走,少爷就开始摔东西。”
虞幼棠对于金光耀的qíng绪是十分了然的,这时就拄着手杖缓缓上楼,想要去对其劝解一番。追寻声音停在了书房门口,他见那房门是虚掩着的,刚要伸手去推,不想就听“喀嚓”一声巨响,却是有大瓷器在门板上砸了个稀碎!
房内随后寂静了一瞬。
虞幼棠最怕金光耀这么爆发似的大闹,竟是战栗着没敢贸然进门;然而就在他等待之时,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正是金光耀转动轮椅出了来。
金光耀长裤衬衫的穿戴着,短发凌乱。仰头瞪着虞幼棠,他用嘶哑的声音歇斯底里的怒吼道:“你怎么才回来?!”
虞幼棠痛苦的扭开头去——金光耀那一嗓子震得他头疼。
然后金光耀转动轮椅沿着走廊前行,磕磕绊绊的进了卧室。
虞幼棠自然是在后方跟上。
两人在卧室内相对了,虞幼棠一边打开电灯,一边轻声问道:“金哥,德国医生是怎么说的?”
金光耀停在chuáng边,咬着牙并不说话,只是伸手抓起一只硕大蓬松的羽绒枕头,狠命的一下一下往chuáng上摔。这动作重复了足有二三十次,最后他将那枕头往地上猛然一掼,神qíng痛苦的呼呼喘息。
虞幼棠这时陪着小心走到他面前,在那chuáng边坐下了。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对方——这些天来,安慰的话已经被他说绝了。
金光耀和虞幼棠对视了片刻,末了他费力的侧身弯腰,把轮椅旁的那只枕头又捡了起来。
这回他鼓足力气抡起来,一下子就把虞幼棠拍的趴伏在了chuáng上——枕头松软,绝无杀伤力,然而带的力道很不小,足以把虞幼棠抽的七荤八素。
“你回家去gān什么?”金光耀气咻咻的bī问,且问且用枕头虚飘飘的砸他:“我这里留不住你了?”
虞幼棠在这绵软的击打下落花流水,只能是蜷缩上chuáng,抱着头尽力的忍受。
而忍受片刻后,他发现外界忽然平静了下来。
随即怀中一暖,是金光耀俯下身把脑袋拱进了他的怀里。
金光耀像牛一样发出了闷声闷气的哽咽:“幼棠,怎么办?我还不到三十岁……我断子绝孙、不算个男人了……”
虞幼棠昏昏沉沉的抱住金光耀的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要是想传宗接代,那我帮不了你。”他轻声轻气的答道:“我是个带把儿的啊。”
金光耀红着眼睛抬起了头:“幼棠,你过来。”
虞幼棠果然就qiáng挣着挪到了大chuáng边沿。
金光耀这回向前一扑搂住了他,哑着嗓子很难听的大哭起来。
第67章 苦不堪言
虞幼棠这天再一次回到家中,和盛国纲、以及杜参谋会了面。
虞幼棠还记得这位在正月十五跑到自家要债的杜爷。两方相见之后,他淡淡一点头;而杜爷先鞠了个躬,然后向他一歪脑袋,甜美而勉qiáng笑了一声:“嘿……”
接下来就是核对账单,合算数目。虞幼棠拿出一张花旗银行的本票,签好名后递向盛国纲,盛国纲却是一摆手:“你给老杜吧,他拿着本票好和大老板jiāo差。”
虞幼棠总觉着那所谓的“大老板”是个子虚乌有的人物,不过日租界的那几家大赌场本来就混乱得很,盛国纲到底是入了多少股子,他在其中到底是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那外人除非特意打探,否则是很难清楚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