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饮食齐备了,段提沙和段珀在一块gān燥地方盘腿坐下,各自端着一饭盒ròu汤泡饭大嚼——这父子两个算是全军中的顶尖人物,所以处处都受优待,ròu汤里还掺杂着罐头食品和一些碎木耳。段提沙低下头,呼噜噜的只是往嘴里扒饭,而段珀手端着滚热的饭盒,忽然想起许久之前自己押运鸦片去寮国,沿路上张启星就是这样打点自己那一日两餐的。如今饭盒里装的还是永久不变的ròu汤泡饭,可张家兄弟却是杳无音信了。
要真是死了,那到也罢了,段珀总算是可以跟着一起死心——可那两兄弟活得好好的,是叛变了!
要笼统的说是叛变,似乎也不大确切,如果说的再准一点,大概“逃兵”二字的评语总不会错了。可恨的是这两人一下子拐走了一千多人,武器另算!段提沙现在这个境况,已经是有些落花流水的意思了,哪里还禁得住他们这一逃?
段珀这十几年来,一直对张家兄弟怀有爱意,张启星那样的不纯洁,他心里也依旧是把这人作为自己的兄弟来看,至于张启明,那就更不用提了。
现在要让他立刻就对张家兄弟恨的咬牙切齿,他做不到,他只是对这那二人的选择莫名其妙,不能理解,同时又是十分的伤心。
端着饭盒发了片刻的呆,段珀甩了甩头,把张家兄弟从自己的头脑中甩了出去。低下头láng吞虎咽的吃光泡饭,他微微含了一点眼泪,抬头对着山巅一弯新月打了个饱嗝儿。
第34章 新天地
吃饱喝足之后,段提沙在勤务兵的伺候下刷牙洗脸,然后就撅着屁股钻进了窝棚里睡觉。
段珀蹲在窝棚口,低下头默默的啃着一个野石榴——野果子难得能有味道好的,不过这几个石榴倒是当真甜美。段提沙希望可以和儿子一同入眠,然而段珀吭哧吭哧的,只是吃个不休。
段提沙伸长一条腿,用赤脚轻轻踢了段珀的屁股:“老虎?过来和爸爸睡觉!”
段珀一扭屁股,嘴里“呜呜”的支吾了两声,显然是匀不出舌头来回应。
段提沙经过了这些时日的颠簸折磨,消瘦许多,可依旧还是个虎背熊腰的身量。四脚着地的爬起来,他很费劲的转圜过身体,把脑袋伸向了窝棚口。
“老虎!”他用双手去搂儿子的腰:“爸爸抱你睡觉。”
段珀向后一拱,又向前方“呸呸”的吐了几口渣滓。抓起地上几个完好石榴,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答道:“我要去洗洗手和脸,马上就回来!”
段提沙见状,连忙向前爬了半米,探出身子对窝棚外的卫兵一挥手,命令他们跟上段珀。
段珀没有急着去洗漱,他拿着那几个大石榴,跑去找了何建国。
晚饭时候他留意到了何建国的郁郁寡欢——这人似乎放在哪里都不大合群,段家士兵显然是不大搭理他,而他表现的也是毫无热qíng,单手用芭蕉叶托着一坨米饭,他孤零零的坐在一旁láng吞虎咽。
此刻在一处露营棚子里找到了裹着毯子躺下的何建国,他在棚子门口弯下腰,伸手抓住对方的双脚,鼓足力气向后且拽且退,竟是把个半睡半醒的何建国硬给拖到了露天地上。
迷迷瞪瞪的坐起来,何建国瞧清了来人的面目,就打着哈欠问道:“老虎,你要gān什么啊?”
段珀觉得何建国很可怜,就蹲下来把野石榴递到他面前:“甜的,给你吃。”
何建国呆头呆脑的看看石榴,随即转过头又张大嘴巴,打了个面积辽阔的大哈欠:“我挺困的,就不吃了吧!”
话音落下,他耳边就听得一阵凌厉风声,随即“啪”的一声脆响,面颊上已然挨了个大耳光。
这回他可是醒透了,睁大眼睛捂住脸,愣怔怔的望向了段珀:“啊?我又怎么了?”
段珀难得主动去关怀别人,偶尔发了一次爱心,没想到何建国竟然给脸不要脸,就十分气恼。换手又向对方那另外一边面颊抽打了一巴掌,他将那几个石榴双手捧到何建国面前,qiáng抑愤慨的从牙关中挤出一个字来:“吃!”
何建国移开目光,对着远山明月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抓起一个石榴扒开,凑到嘴上胡乱啃了起来。
这几个野石榴的味道很是不错,所以何建国吃到最后,发现段珀的确是一片好心顾念自己,就化怒火为感动——他在这六七年间的苦难生活中,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好意和温暖,如今居然有人大夜里的来给他送甜石榴吃,这让他在百感jiāo集之余,竟是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半晌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