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通红,忽然转头冲戈鸣大吼一声。
“老子玩车的时候,你他妈还没断奶!”
伴着这一声破了音的大吼,他一脚油门踩下去,陆地巡洋舰咆哮着朝向来处的哈拉雷城冲了回去。
阮云庭在第三日赶到,并且带来了私人聘请的中国医疗小组。
她对病房里的阮成杰没表露出丝毫的特别qíng绪,不过在中国专家会诊时,阮成杰自己避了出去。
他在VIP病房附带的小露台上chuī了会儿夜风,过了阵子,一个人站到了他旁边,将一杯酒递了过来。
他扭头看到阮云庭,过了两三秒才接了过来。玩了下杯子,却没往嘴里送。
阮云庭也没理他。他俩之间仿佛无话可说,夜风泠泠,弯月如钩,阮云庭仰起头看了会儿月色,忽然说了句话。
她说:“我爸妈明天到。”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阮成杰微怔,之后牵了下嘴角,他没找到合适的表qíng,于是便将那半杯酒都倒进了喉咙。
病房里人都散去了,阮成锋合着眼睛在假寐,他消瘦了些,那张漂亮的脸蛋无端显得冷峻,事实上他不是这样的——阮成杰站在chuáng边看着他想。
他是什么样的?另一个声音在心底问阮成杰。
顽皮、不要脸、低qíng商、固执。
阮成杰莫名笑了笑。
他垂着视线看到阮成锋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动,他知道阮成锋在装睡,阮成锋知道他站在chuáng边。他俩像是在玩捉迷藏,在经过漫长的崎岖的寻找之后,终于发现了对方的踪迹,却又不知该由哪一个率先跳出来,将对方从躲藏的角落里一把揪住。
最终,阮成杰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缓慢低声地开了口。
“还那么难受?”
阮成锋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
嘴角挂笑,眼睛chūn风和煦。黑漆漆的眼珠子里带着一汪氤氲的水。
阮成锋用鼻音哼了一个字。
“嗯。”
阮成杰垂着视线看他,原本要说的话,被这一声泼皮无赖的嗯字全都堵了回去。
他没动,阮成锋动了。他手背上扎着针,但偏就要抬起这只手,用一根冰冷的手指勾了下阮成杰的手腕。
阮成杰微微瑟缩了一下,他迟疑了片刻,最终抽张凳子坐了下来。
然后将病号冰冷的手掌合在了手心。
病房里四面安静,窗外风声细细,极远处隐隐有风chuī糙làng的低啸,教人一时恍惚,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阮成锋的手指渐渐暖了,他弯了根指节慢慢刮搔阮成杰的手心,阮成杰觉得痒,但是没法丢开这作怪的手。
是怕戳进皮ròu的针头偏了方向。
在这静默中阮成锋的动作慢慢停了,他像是睡了过去。阮成杰眼眉间笼上了淡淡的倦意,他在想些漫无边际的事qíng,想得出了神。
阮成锋忽然又嗯了一声,他抬起视线,看到躺着的那人眼睛都没睁开,含糊说了句话。
他说:“他们其实人挺好的……”
像是一声散碎的梦呓,在这一句之后,阮成锋真的陷入了沉沉梦境。
阮成杰伏在chuáng边迷糊了一夜,听到脚步声时他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动了动发僵的肢体,发现自己的手腕在另一个人手里。
他那条手臂麻痹不堪,在清醒过来的瞬间开始痛痒难耐。阮成锋没放开他,单手握紧了缓缓揉捏他麻木微肿的胳膊,他忍不住痛得哼了一声。
于是,就在如此尴尬的境地下,他看见了久违多年的二叔二婶。
沈大小姐一如十年前明艳夺人,阮成锋长得和她极像,修眉俊眼,跋扈嚣张。她穿的是米兰高定最新款,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节奏鼓点由远及近,末了停在病房门口的那一瞬间,整个房间都亮了一下。
阮成杰面无表qíng地转过头去对上了门口的那两个人。
阮二仍是过往的大顽童模样,他长得寻常,然而无忧无虑地过了这大半辈子,生生养出了一股子天真未凿的烂漫气质。年近五旬了也不见岁数,通身的雅痞气派和他老婆站一起是对绝配。知道的这是来医院探看下了三次病危通知的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出席什么酒会看什么演出。
沈大小姐看都没看阮成杰,站门口辨认了一下chuáng上那个面色苍白消瘦却还笑得出来的是自己亲生的那个,顺手把肩上当季新款的香奈儿leboy扔给了身后的老公,随即就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