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阮成锋停在了海边红树林的入口处。
工作日行人寥寥,他们一路走去倒也没吸引什么好奇的目光,日光温暖,海风历历,阮成杰走着走着微微出了汗,便脱了外套勾在肩上。
一直走到栈道的尽头,面前是浩渺无垠的白茫茫海面,两翼伸展出去是比岸而居的高楼大厦。他有很久没有见过大海,津巴布韦是内陆国家。
在迎面而来的海风里他忽然开口问。
“你不回中国,宁可留在那边盘弄那点小破生意,是不是因为在这里便不能堂而皇之无耻下流地跟亲哥哥苟且?”
阮成锋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之后笑道:“主要是你比较要脸。”
阮成杰嗤笑一声。
两三只水鸟掠过前方,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
过了会儿阮成杰的声音才又响起来。
“我没有说我愿意。”
“嗯。”
“你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投入巨大,回报寥寥,傻子才会gān这事。”
“嗯。”
“我可能永远不会喜欢你。”
“嗯。”
阮成杰到底沉默了,在鼓dàng的海风中他侧过脸去看阮成锋,那人面孔英俊嚣张,嘴角挂笑,看过来的眼神chūn风和煦。在长时间的注视之后,阮成锋唇角的笑意越发往深了去,他说。
“我等得起。”
【番外二 完】
第二十八章 番外三(一)
当陆地巡洋舰在滚滚烟尘中驶离哈拉雷国际机场时,戈鸣偏过头眯起眼睛,避开了烈烈日光下纷扬起的细细沙粒。他朝向机场的警戒区,隔着密密麻麻的棘刺铁丝网,视野的尽头一架飞机正缓缓降落。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是一架来自东南亚国家的专机,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巨大的银色铁鸟徐徐收起了起落架,然后平稳落地滑行,渐渐没入了他所不能看到的跑道另一头。
他无所事事地看了会儿飞机才反应过来,阮成杰把车开走了,他该怎么回去?然而这个不是什么大事,暖暖的日光照下来,戈鸣心qíng颇为愉悦地踢开了一块小石子,双手cha在兜里随便朝向了一个方向就慢悠悠走去。
他这一年二十四岁,单眼皮,眼尾生着一颗非常小的浅褐色泪痣,这让他的娃娃脸看起来更为稚气。然而在密密长睫毛遮掩下,他的瞳孔是淬过火的冷兵器。阮成锋曾笑着揉过他短茸茸的发,说:“小láng崽子。”
他当时的反应是冷哼了一声,说:“我六岁时就杀过láng。”
阮成锋大笑,问他是在哪里杀的?儿童乐园?
他呲了下牙,露出了白森森的犬齿,没有去刻意解释什么,非常无谓地任由这个刚救了自己xing命的年轻男人笑了个够。
毕竟,无论是什么人,面对着一个看上去简直是未成年的小孩,听他说在屁大的年纪就能手刃猛shòu,只是一场大笑已经算是客气。
他被阮成锋从贫民窟里捡到时十六岁,不过看起来最多十四,细长手脚,面孔稚嫩。在疟疾的多日侵染之下,一张脏污不堪的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救命恩人很快就知道了自己捡回来的确实不是小láng崽子,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戮者。
那时阮家那帮富贵种才搬到哈拉雷没多久,在富人区边缘租了一处平层公寓,要是按照阮二和沈大小姐的意思,他们住不惯这么小的房子。但是阮成锋qiáng迫他们搬了进去,因为必须留钱给阮云庭做康复,他们那时还心存侥幸,以为阮云庭业已开始萎缩的小腿肌ròu能够得到恢复。
无论如何女儿是亲生的,所以阮二他们也没纠结什么,只是对公寓周边的环境略有微词。阮成锋专门挑了一个深夜带了刀独自出去巡了一圈,除了撞见几个醉鬼也没遇到什么,于是便安慰父母说这一片治安还凑合,等他多赚点钱以后再想着住独栋吧。
他突如其来的一点小善心捡回了戈鸣,让这小脏狗在储藏室里睡了几天,给了几顿饱饱的吃喝,眼看着瘦到皮包骨的小孩渐渐恢复了些气色,也没有再继续圣母上身,准备了一点钱,让他哪儿来哪儿去。
戈鸣密而翘的细长睫毛掩了下眸光,说:“我不要钱。”
然后就拎起一直没离身的皮质小口袋走了。
阮成锋耸了下肩膀,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走出了公寓,顺便还很有礼貌地轻轻阖上了门。